20年后，第二次大规模羌乱再次上演。

139年，干了多年护羌校尉的马贤被调动为弘农太守，来机为并州刺史。

大将军梁商在来机上任前特地嘱咐：“羌族那帮蛮夷行为乖张，说话着三不着两，咱们的统领之道也要跟着变化，因地制宜的根据当地风俗而变，你们几位向来嫉恶如仇，干啥都要分明白黑，孔子他老人家说过，对不仁的人逼的太紧会出祸乱的，更何况统御的是戎狄，各位到任后务必安抚羌胡，防其大故，忍其小过。”

马贤达（马贤伊）

来机置若罔闻，到任就“多所扰发”了。

140年夏，且冻、傅难种羌等再次反叛，攻金城，与西塞及湟中杂种羌胡又一次寇三辅，杀害长吏。秋天时，羌人诸种八九千骑开始入寇武威，河西震恐，安定郡和北地郡再次把治所迁到了三辅地区遥控办公。

朝廷紧急拜马贤为征西将军，以骑都尉耿叔副将，将左右羽林、五校士及诸州郡兵十万人入屯汉阳。（这次出动的是中央军，还记得上次邓大将军十万人的惨淡成绩吗？）

大将军梁商再次展露惊人的眼光(梁商的能力其实被很多人低估，主要是他的宝贝儿子梁冀实在是臭名昭著)认为马贤年纪已老，从113年开始，马贤就担任骑都尉与羌人作战，已经打了三十年了，不如任命太中大夫宋汉，但是顺帝没有听从。

果然如梁商所料，前线的马贤畏惧羌人的声势，一直停留不肯前进。

凉州本土也有两个人看出马贤的问题，一个是武都郡太守马融，他向朝廷上书说：

1、如今西羌诸种部众互相攻劫抢掠，应该趁他们还没有汇合到一起，迅速派兵深入叛军，击破各个支党，可是马贤等却处处逗留拖延。

2、吴起为将，夏天再炎热，也不张开伞盖；冬天再寒冷，也不穿皮衣。而今，马贤在野外垂挂帐幕，珍味佳肴杂陈，儿子、侍妾侍奉左右，事事和古代名将相反。（中央军的战斗意愿实在偏低，到底是来打仗还是观光旅游？）

3、我请求把马贤认为不能作战的关东地区的军队五千人交给我，在三十天之内，必然可以打败叛羌。

还有一人也向本地郡守上书，预测马贤必败，稍后揭秘他的身份。

141春，在顺帝严令下，马贤在射姑山与羌人会战，中央军大败，马贤及二个儿子皆殉国，随后巩唐种羌三千余骑甚至杀下了高原，烧了关中的汉家皇陵。

在形势最不利的这一年，著名的“凉州三明”中的皇甫规上场了。

皇甫规，字威明，安定郡朝那县人。出身将门世家，度辽将军皇甫棱之孙、扶风都尉皇甫旗之子。

他就是另一位预测马贤必败的人，郡守至此乃知皇甫规懂兵略，举荐任命皇甫规为功曹，命其率八百士兵，与羌军交战。

首次带兵的皇甫规没有让郡守失望，斩首数千，成功逼退了势头正甚的羌人。

打出名堂后，皇甫规给朝廷上了奏折，讲出了凉州羌人屡次叛乱的另一条不为人知的秘密。

羌人之所以反叛，全是因为守边将帅不懂安抚治理的原因。凉州各郡经常骚扰虐待安分守己的羌人。(这条属于老生常谈）

关键是接下来这段话

朝廷平羌乱动辄百亿的军费拨款大部分被军官和恶吏贪污克扣了。官军小胜就虚张首级报功，军败就隐匿压根不报，底下的将士们不仅军饷都发不下来，甚至连饱饭都吃不上。（臣常想马贤等人拥兵四年没有获得成功，停师的用费要以百亿来计算，这些钱出于老百姓，落入了奸吏的荷包。甚至某种意义上，他们有着主观意愿去逼反羌族。因为战争打起来时，来钱的速度更快。）

最后，皇甫规主动请缨将扶风雍营和京兆虎牙营以及安定、陇西两郡暂时没有战斗任务的五千士兵拨给他去偷袭羌人。

马贤带着十万中央军被羌人暴揍，而皇甫规仅仅率领数百郡兵就能斩首数千，按说应该用皇甫规了吧。

但是朝廷就是不用你！

为什么呢，因为你讲出了大实话。

对羌战争的决策者是朝廷的三公，基本都是关东人，派去平叛的也是关东人，皇甫规说百亿军费被贪污，难道钱都到了马贤的口袋里？他的领导有没有拿？如果你打赢了，会不会一级级查下去？

好了，皇甫规，你既然不懂得官场规矩，那就老实的去旁边待一会吧，皇甫规随后进入了晋升的黑名单，开始了十几年的沉寂。

朝廷重新任命赵冲为护羌校尉，继续和羌人死磕，双方互有胜负，赵冲初期大胜，共斩羌六千余，纳降叛羌诸种前后三万余户，随后赵冲被羌人反扑一波流干掉。

打了6年后，交战双方都精疲力尽了。

朝廷没办法，又使出了第一次平定羌乱的绝招：给凉州豪族仕途优待，对羌人招抚为主。左冯翊梁并以恩信招诱叛羌，狐奴等五万余户投降，陇右复平。（看到这里有人肯定会问，为什么不早点纳降呢？前面讲了，打仗来钱快啊，你马上招抚了，上面的领导怎么贪呢？）

第二次羌乱再次花了八十多亿。

还是那句话，根源上不解决，每一次的平叛招降，只是一场临时的停火协议。

15年后，公元159年，第三次羌乱又轰轰烈烈爆发，烧当、烧何、当煎、勒姐等八部种羌侵犯陇西金城塞。

南匈奴也开始凑热闹，起兵反叛。朝廷面对巨大的压力，凉州三明的第二位张奂登场了。

张奂，字然明，凉州敦煌郡渊泉县（今甘肃省安西县）人。其父张惇曾任汉阳太守。张奂年少时遨游三辅，拜太尉朱宠为师，后于梁冀的大将军府征辟入仕。（因为是梁冀的人，张奂这个凉州本地人总算被允许回到凉州去平叛，很快我们就会看到一个凉州本土官员的责任与良心。）

张奂到任安定属国后听说南匈奴叛汉，他火速率兵进屯长城，另一面派遣将领王卫招降东羌。

诸豪相继率众降张奂，同汉军共同攻打薁鞬等所率的南匈奴叛军，南匈奴十分惶恐，便率众向张奂投降，安定郡内战火平息。

战后，东羌诸种豪帅照例给张奂上贡战马二十匹，金耳环八枚做见面礼。

张奂在东羌诸豪帅面前发誓：“即使马匹像羊群便宜，我也绝不会牵入马棚；即使黄金像小米样常见，我也绝不会装进自己的腰包，同志们都拿回去吧。”

东羌诸种被张奂感动了，汉人里面还有那么清廉的官员！（很多地方治理问题，非本地人往往是无法体察到其中的根本原因，只有当地人自己最清楚，羌人通过多次浴血战斗赢得了凉州本土豪族的尊重，他们知道这些羌人是不可欺辱的，但是只要你给予他们足够的尊重和平等的对待，羌人是可以把你当兄弟对待，你说打匈奴他眉头都不皱一下。）

张奂到任后清廉克己，东羌诸种无不心悦诚服，朝廷的政令和教化畅通无阻。

可惜他的大后台很快倒台了，159年，桓帝在宦官单超等协助下，清除了梁冀集团。张奂因过去曾在大将军府中作过属吏，也以梁府故吏身份被免官禁锢。

幸亏重新掌权的桓帝头脑清洗（很多人说东汉亡于桓灵二帝，其实稍有偏颇，恒帝在处理羌乱上还是具备一定的眼光）。他转变过去朝廷对关西豪族压制的政策，命武威人段颎做了护羌校尉，凉州人第一次拿回了这个本土关键职位。

段颎，字纪明，武威姑臧人。西域都护段会宗从曾孙，是将门世家。

段颎任辽东属国都尉上，曾经名动朝堂，不过这个名可不好听，假传圣旨！

当时鲜卑侵犯边塞，段颎就率军赶往边塞。因为担心鲜卑会因惊恐逃走，于是派驿骑假送玺书诏令段颎退兵，段颎在路上伪装撤退，并在退路上暗设伏兵。鲜卑认为段颎真的撤退（谁知道你们汉人兵不厌诈到能拿圣旨当开玩笑啊！），于是率军追赶，遭到段颎的伏兵偷袭，犯边的鲜卑全被斩获。

事后段颎因假造玺书，被罚至边境御敌，以将功赎罪，刑期满后，被征为议郎。

159年段颎带着护羌校尉本部军和湟中义从羌共一万二千骑出征了。

这里要介绍下历次凉州大战时东汉军队的组成部分

车骑将军邓骘率左右羽林军、北军五校的部队及各郡军队共五万人讨伐。（主力部队是中央军）

邓遵率领南匈奴单于和左鹿蠡王须沈以及一万骑(主力部队是匈奴雇佣军）

邓骘使任尚及从事中郎司马钧率诸郡兵，(出动的是各郡的汉人武装）

段颎将湟中义从兵（这支部队是以羌人为主，汉人担任高级军官的部队）

邓训于是征发湟中的义从胡人、羌人的士兵四千人，羌胡万余骑（湟中，是指地名。义从，是指少数民族雇佣兵。当年大月氏被匈奴打跑后，有一小部分月氏人并没有走，而是上了青海高原和羌人当邻居，后来霍去病破匈奴，取河西，将势力蔓延到湟中地区，月氏部来降开始与汉人打交道。从那时开始月氏人就跟随汉兵战斗。当时这伙月氏人在湟中、令居（甘肃永登西北）以及张掖定居，号曰“义从胡”）

这几支部队战斗力排名如下：

湟中义从羌>各郡军队>湟中义从胡>匈奴雇佣军>左右羽林军

中央军养尊处优，匈奴人是给钱了才干活，郡兵是本地人有守土的决心，羌人既熟悉凉州情况也了解作为敌手的本族人，所以战斗力最强悍。

但是如果带领湟中义从羌往往也很考验主将的的能力与水平，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你很难使得动他们。

但这回段颎上了陇山后，羌胡雇佣兵们爆发出了罕见的战斗力。

为什么呢？

1、因为段颎是本地人，了解羌人，有战功一起分享不独贪，大家都有好处

2、他自己很能打，每战必身先士卒

段颎出湟谷，击破叛羌，然后追讨南度河，派军吏田晏、夏育全军征募敢死队，用绳索吊引将全军渡河后与叛羌再战于罗亭，大破之，斩酋豪以下二千级，俘虏万余人，余羌皆奔走。

叛羌余众随后重新聚集，与何种的大豪帅联合攻打张掖郡，一度逼进段颎军营。段颎下马大战，从早晨杀到中午，刀断箭尽将诸羌击退，然后段颎换兵器后开始追击。（领导都换兵器了，说明亲自上阵和对方互砍，还砍了很长时间，都这么带头干，底下的羌人还不卖命！）

段颎昼夜不停地边杀边追不给叛羌一点喘息的机会，饿了吃马肉，渴了喝雪水，连杀四十余天，追出塞外二千余里，在积石山斩杀了烧何种的大豪帅，随后班师而还。（见过猛的，没见过那么玩命的，羌人第一次遇到狠人了）

161年冬，先零、沈氐羌和其他诸种羌人攻打并、凉二州，段颎这回连郡兵都不带了，直接带着湟中义从部出征。

凉州刺史郭闳想要与段颎共享战功，故意拖延阻止段颎，扣住段颎的湟中义从部不让出发，羌人一拍而散（羌人跟着你打当然不是白干，要有好处的，你不打就没有战功，自然留不住人）。段颎因此被扣上了贻误战机坐视叛羌为祸的罪名上报了中央。

段颎很识相，认下了所有罪名，没有反咬领导郭闳一口，给士大夫留下了良好的影响。（老段这个很有水平，凉州三明里面他后面的官位做的最大）

紧接着朝廷任命济南国相胡闳（关东人士）接任护羌校尉。胡闳既无威信，又没有谋略，诸种羌人于是气焰嚣张，在各郡之间横冲直撞，凉州再度大乱。

赋闲在家十几年的皇甫规看不下去了，愤而上疏说：“臣自幼生长陇地，现年五十九岁，穷居孤立危困之中，静观郡将几十年了。自鸟鼠至于东岱都是因为郡守对诸羌不加绥靖抚慰，致使反叛，祸害的原因是相同的。若求勇猛之将，不如清明治平的政治，明习吴起、孙武兵法，不如郡守奉法，使他们不反。以前诸羌反叛的事，记忆犹新，臣真为此而忧戚。请任臣以散官，备单车一介之使，抚慰三辅，宣传国家的威信与恩泽，用所熟习的地形兵势，帮助诸军。

五十九岁老将的恳切言辞深深打动了恒帝，于是下诏，任命皇甫规为中郎将，持节督关西诸军讨伐叛羌。

162年沈氐羌攻张掖、酒泉。皇甫规征发先零等诸种羌，共同前往陇右地区进行讨伐。

皇甫规亲入将士庵庐探视，送药问疾，三军感悦。

安定太守孙俊对羌人贪赃受贿，属国都尉李翕、督军御史张禀多杀降羌，凉州刺史郭闳、汉阳太守赵熹均老弱不堪任职，但皆倚恃权贵，不遵法度。皇甫规悉数条陈其罪上奏，结果这些官吏或免或诛，廓清了地方吏治。（注意时间点，162年，此时正值官宦五候专权，所以皇帝有权威，发布命令不受阻碍，恒帝准奏，有的被免官，有的被诛杀。）

沈氐羌大豪帅滇昌、饥恬听到这个消息后，马上放下武器，率领十余万人，再度向皇甫规投降，边境得以安定。

羌乱就这么轻易的被平定了，是不是很神奇，其实里面的道理之前讲过多次，羌人这个族群在情感上其实跟汉人的仇恨并没有这么大，而是对汉人里那些关东来的大贪官有着普遍性的强烈仇恨，他们欺负、压榨、甚至杀降羌人。一旦地方官变成了本地汉人，理解羌人，尊重羌人，利益共享，大部分的羌人是愿意不计前嫌的拥抱合作的。

皇甫规虽然立了大功，但是整肃告发整个凉州官场的行为再次得罪了关东士族集团，各种弹劾，说他养寇自重，收买叛羌假降。

在众人的压力下，桓帝不得不下诏责让皇甫规写情况说明，接下来皇甫规的申诉几乎可以作为范例

1、臣到任以后，羌乱就平了节省了数以亿计的军费，跟前面的损兵折将比，臣只费千万，怀柔叛羌，这都负了什么罪呢？

2、臣被弹劾是因为我上奏告发了凉州刺史郭闳、汉阳太守赵熹等五臣，他们的支党遍及凉州数以百计，这帮党人说臣私自收买诸羌，如果我是私财相送，那请陛下看看我那空空如也的家，如果送的东西是公家的，那有文书簿籍可以查考，随时欢迎巡视组来督查。

3、自永初羌乱以来，这里说明下覆军有五（指的是之前的五大败仗，邓骘败于冀西，任尚败于平襄，司马钧败于丁奚城，马贤败于射姑山，赵冲败于鹯阴河。）征伐不可谓不多，花了数百亿的军费，还师的时候却车载大量珍宝的送往了大小权门，然后就是功成名就的大加爵封。我回督本土，检举劾察诸郡，与亲戚朋友断绝往来，杀辱故旧，大家诽谤臣、暗害臣，这是理所当然的，请领导明察。

恒帝将皇甫规的奏章给朝臣阅览，众人哑口无言，于是桓帝把皇甫规征召回京都洛阳，按照他的功勋，本来应该加封侯爵。

但是又有一伙人出来阻挠了，中常侍徐璜、左悺（就是那又卧虎，又堕雨的五侯）向皇甫规勒索封侯的回扣，皇甫规的部属打算收集钱财送给徐璜等人，但皇甫规誓不听从这种建议，结果被太监们给阴了要治罪。（士大夫和太监里面良莠不齐，太监们也有好的，黄巾之乱就有一位忧国忧民的好太监吕强，当然大部分太监都喜欢专权，不过太监专权主要是要钱，士大夫专权有可能就会威胁皇权，王莽、司马懿、杨坚例子不少了）

此时五侯势大，恒帝也不愿意为了此事与他们翻脸，于是，皇甫规就以没有肃清叛羌余众的罪名，被关押到廷尉狱，判处到左校服苦役的刑罚。之后遇到朝廷颁布赦令，皇甫规才回到家中。（皇甫规是名将，也很正直，不向太监屈服，令人敬佩，但是你的罢官最受影响的是谁呢？凉州的老百姓）

皇甫规被打倒后，转过年来凉州就再次叛乱。

现在凉州三明一个被自己人整到了，张奂还在度辽将军任上与乌桓鲜卑搏杀。只剩下一个段颎，恒帝再任段颎为护羌校尉，沿路乘驿马不能停歇迅速前凉州救火。

段颎到任两年时间，共斩首二万三千级，俘虏数万人，降者万馀落。

167春季，当煎等诸部羌民再度起兵反叛，四千多人打武威。段颎击当煎于鸾鸟，大破之，杀其渠帅，斩首三千人，当煎等诸部，凉州局势又稳定下来。

同年，先零部大举进犯三辅，攻灭京兆虎牙营和扶风雍营，杀一千余人。（中央军的战斗力实在令人无语），冬天，东羌先零部再攻三辅地区，张奂派司马尹端、董卓率军阻击，大败羌民，斩杀酋长、豪帅共一万余人。(就是在这次战役后，张奂回京复命，然后刚到洛阳就赶上了轰轰烈烈的士族宦官大火并，张奂被太监们假手除掉了窦武)

诛杀了窦武后，宦官们掌握了朝廷大权，那么对于羌乱，太监们会怎么决策呢？

鹰派的段颎说：“东羌诸部虽然数度反叛，但向皇甫规投降的已有二万余落，善恶已经分明，又闹起来的叛羌那就是坏分子们，这帮叛羌狼子野心难用恩德感化，当他们势穷力屈时就降服，咱一走就又闹起来，这帮属于当地的不安定因素，对汉人对羌人其实都是祸害，虽然可以归服，一旦朝廷军队撤退，又重新起兵反叛，一定要彻底干掉他们”

鸽派的张奂反对说：“东羌虽然被击破，但是残余羌民很难全部消灭，最好是以恩德招降。“

段颎则回怼“他张奂身为武职，到任二年仍不能扫平贼寇结果需要我去擦屁股，

永初年间，诸羌反叛，用费二百四十亿；永和末，又经七年，用八十多亿。花了这么多金钱与时间，还没有杀尽，余孽再起，到如今还在为害，现在如果不暂时疲劳民众一点，那么就永远无安宁之日。臣愿意竭尽驽钝之才，敬候节命调度。”

两人因为意见不同，从此结下了梁子。

哪个有理呢？

张奂的思路在东汉初期很有效，那时候汉人多，羌人少，体量上汉人占据优势，所以可以德服人。

到了东汉末期，凉州经过三次大战，汉人数量急剧下降，双方人口差不多，羌人已经不畏惧汉人，这种时候只能先把首恶分子剿灭，然后以德服人。

太监们最后批准了段颎的方案，是太监们看懂了吗？不好说，张奂因为恨为曹节所欺骗，上书坚决辞让封侯，而会做人的段颎同志已经见风使舵投靠了宦官集团。你说太监们会听谁呢？

段颎率领老部下田晏、夏育出征，在凡亭山被羌人包围，段颎高声呼喝：现在我们离家几千里，前进，事业就成功；逃走，死路一条，大家努力共取功名吧！拼命大战，击败羌人。羌军溃散，向东逃跑，又聚集在射虎谷，分兵把守。

段颎行军以仁爱为本，士卒有疾病，总是亲自慰问、裹伤。在边境十多年，没有睡过一晚好觉，与将士同甘共苦。

段颎不顾疲倦亲自冲到谷中，军士都愿为他死战，一鼓作气击破羌人的防线，彻底歼灭残部，斩其主帅以下一万九千人，获牛马骡驴毡裘庐帐什物不可胜数，至此东羌全部平定。

段颎自出征来共一百八十战，斩敌首三万八千六百余级，获牛马羊骡驴骆驼四十二万七千五百余头，用费四十四亿，军士战死四百余人。（这里面400人是汉人的各级军吏，大部分死伤的都是羌人雇佣兵。）

在凉州三明的奋战下，长达六十年的东汉羌乱彻底平定。

说下凉州三明的结局吧

皇甫规为人谨慎多谋，因为曾为党人说话得罪了太监，因此多次托病上书想急流引退，174年，皇甫规终于被准召还，路上于彀城去世，终年七十一岁

张奂也因为得罪太监以结党罪免官，但是新任司隶校尉的段颎不打算放过他。

张奂忧惧，便写信给段颎服软：往日得罪，实在遗憾，小人愚昧无知，得罪州将，千里托命，以情相见如今你为刀俎，我为鱼肉。我求天天不应，叩心心不灵，想来想去，唯有向您请求哀怜，放我一马。

这哀意绵绵之书，读来令人都不禁戚戚然，张奂作为长辈，如今低声下气地跟他来求情，情何以堪！段颎虽然性格刚猛，但见到信中所写情真意切，也不忍加害张奂，陡生怜悯之意，放过了张奂。

从此，张奂彻底告别汉朝的政治舞台，归隐田园，闭门不出，一心修心读书，收徒授学，终于全身于世，181年，张奂在家中去世，终年七十八岁

而依附太监集团的段颎随后官位步步升高，从司隶校尉火速升到了太尉！但是树大招风，段颎随后卷入了太监内部的火并，179年王甫被杀后牵连到段颎，段颎在狱中自杀，家属也被流放边境。后中常侍吕强上疏（又是老好人吕强），追诉段颎的功绩，灵帝才下诏将段颎的妻子儿女归还本郡。

随着此次羌乱死硬派被剿和党锢之祸后关东士族集团的彻底崩溃以及灵帝的卖官政策，凉州终于实现了凉人治凉的梦想（最关键额还是卖官政策，当官得花钱买，上任后自然会转嫁到当地百姓身上，但是凉州这地方又穷又凶，你稍微压榨，羌人就给你干，所以很多关东士大夫尽量避免去凉州，这就给了当地豪族崛起的机会）

朝廷似乎忘记了虞诩之前提出凉州不可弃的原因

自古向来关西出将，关东出相，自中兴之后，烈士武臣，多出自凉州，假如有人起事，乘着天下饥馑和国力虚弱的时机，依据才能推选领袖，驱使氐人、羌人做前锋，席卷东来，那么函谷关以西，历代帝陵和旧京长安将不再归汉朝所有。

在百年血与火的淬炼下，在雇佣兵传统的汉、羌、胡的常年多民族兵制体系下，凉州军队的战斗力已经冠绝天下，他们还会老老实实的听从朝廷号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