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5年,50岁的杨娇拿出自己所有的私房钱换成3千美元现金,带着年仅9岁的小儿子王文祥乘上了前往美国的飞机。
这个土生土长的台湾女人文化程度并不高、更没学过英文,而且,她丈夫已坐拥百亿身家、是公认的台湾首富,如果肯留在台湾,她仍是众人仰望的台塑老板王永庆太太,出入均有保姆、司机簇拥。
杨婆婆(杨婆婆是谁)
王永庆与杨娇
而杨娇却根本无心留恋这块生她养她的岛屿,为了远离王永庆,她分文未讨要,只带着自己多年积蓄的一点私房钱,远赴异邦,过着一切重头开始的艰苦生活,她这一走就是30多年,直到王永庆去世后,杨娇才返回台湾治病。
这个温柔而倔强的女人从一开始爱的就不是王永庆的财富,在王永庆几次来美国请求她回台湾时,杨娇坚定地回答道:“台湾对我来说太挤了,会成为别人的负担。”
虽然性格温顺忍耐,杨娇也有自己的底线。
而对这个视财富如敝屣的女人,王永庆既无奈又敬佩,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离开了自己,从此天各一方。
杨娇是台北土城人,1925年,她出生于一个贫困多子女的农家,很小的时候就被送到邻村廖家当养女,曾改名“廖娇”,直到晚年才改回本名,她的养父母家里也不富裕,12岁那年,她养父患上一场大病,从此家中无人种田,杨娇不得不出来为人帮佣。
杨娇做事麻利、善于观察,她做过很多杂事,从织布到卖鱼、挑木炭、到亲戚家去当月嫂,后来还去了一个有钱人家打工,在那里做饭、记账,给年龄相仿的有钱人家小姐当保姆,每当听到小姐们弹钢琴时,她一边听、一边羡慕不已,那家的夫人很喜欢她,曾对这个言语不多的女佣说:“你长相好,做事又很拼,有一天,你会有自己的钢琴,甚至过得更好。”
后来,杨娇进了王永庆的米店里当女工,老板王永庆比她年长8岁,却已经是个相当成功的商人,王永庆15岁时前往嘉义米店当学徒,一年后,为了改变家中代代贫困的处境,他辞了工,向父亲王长庚借200元创业,自己开起了米店。
他先是背着米挨家挨户上门推销,不久又带两个弟弟亲自上阵、挑出米中的糠皮与土块,让自家的米质比别的店强出一截,把同一种米卖出三种价格,靠着不断进取的经营意识,短短几年时间,王永庆就把生意做大了,1942年,他用卖米10年攒下的积蓄在新店老家购买了50亩土地,让原本穷困潦倒的家境得到极大改善。
王永庆与杨娇
也就在这个时候,王永庆向19岁的杨娇开口求婚了。
当时,杨娇的养父全家都患了疟疾,看到家人们病情发展得越来越严重,杨娇深感束手无策,王永庆听说此事后,不但请来熟悉的医生为杨娇一家人上门诊治,还出钱出力相助,整天到杨家问寒问暖,最终救回了杨娇全家一命。
面对救父恩人的求婚,19岁的杨娇无法拒绝,可是,就在她答应婚事后不久,王永庆吞吞吐吐地告诉她:他在新店老家已经娶过原配郭月兰,郭月兰是一个中医的女儿,两人奉父母之命成亲多年,一直没有生育。
单纯的杨娇就这样走入了感情困境,成为王永庆当时婚姻中的第三者,她并不想伤害郭月兰,一度想要离开对她长期隐瞒婚姻状况的王永庆,可王永庆坚决不肯放手,对她表现得十分温存体贴,令她深为依恋,王永庆还向她承诺说,会很快回新店和郭月兰离婚,并分一半家产给原配作为补偿,然后光明正大地把杨娇娶回家。
可是,王永庆回家提出离婚后,郭月兰整天以泪洗面,其父王长庚也坚决不同意把郭月兰送走,儿子的婚事是王长庚亲自定的,郭月兰14岁来到王家,勤劳操持家事、孝顺公婆,除了没生孩子外,实在挑不出缺点。
最终,杨娇还是不明不白地嫁给了王永庆,当了二房太太,进了王家的门后,原配郭月兰对她十分排斥,动不动就呵斥、谩骂,而性格温顺的杨娇很少顶嘴,总是默默承受,甚至,在内心深处,她还很同情郭月兰的境遇,认为对郭月兰来说,“丈夫有别的女人,膝下又没有儿女”,是非常痛苦的事。
对婚前的这段经历,杨娇很少对旁人提起,直到王永庆去世后,她才在追思礼拜中说出了往事,并在女儿王雪红的帮助下出版了《王杨娇纪念别册》一书,澄清了真相:是王永庆当初隐瞒婚史向她求婚、才让她受尽了大房郭月兰的谩骂,而为了报答王永庆的救父之恩,杨娇担起了骂名,委屈地成为了王永庆二房太太,为王家生儿育女。
婚后,杨娇陆续生下了大女儿王贵云、二女儿王雪龄,当时,王永庆的生意蒸蒸日上,杨娇对丈夫十分仰慕,认为王永庆“顾家、孝顺又体贴”,觉得王永庆虽然读书不多,但思想总是走在时代前面,处处体现出精明能干,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男人。
结束米店生意后,王永庆在台北做木材生意又赚了五千万台币,杨娇一直记得丈夫赚钱后曾买了辆大吉普很风光,还特地开车载她回娘家看望家人,让她倍感幸福。
为了回报丈夫,除了抚养几个孩子,杨娇还在家中任劳任怨地干活,想助丈夫一臂之力。
当时王永庆刚做木材生意,为了节约开支,家里每天都有几十个工人吃饭,全靠郭月兰和杨娇二人做饭,杨娇每天早上四点多就要起床买菜、烧饭,张罗三四桌菜,她大女儿王贵云还记得那时候家里没有冰箱,母亲一天要跑三四趟菜市场,拖回来一包又一包的菜。回忆那时的生活,杨娇说:“他(王永庆)拼,我也很拼。”
在共同操持家务的过程中,郭月兰渐渐对杨娇有了更深的了解,看出杨娇是个和自己一样勤劳忠厚的传统女子。
1960年,王永庆与家人,后排右二郭月兰、中排右一杨娇
在杨娇生下长子王文洋后,郭月兰与杨娇成为情深义重的好姐妹,她认王文洋为自己名下的“嗣子”,对王文洋视为己出,在王永庆去世后,郭月兰把自己名下获得的几乎全部台塑股票都转让给了王文洋的孩子们,当时价值157亿台币。
正当杨娇以为日子越过越好时,她却深深体会到了郭月兰从前的痛苦。
就在王文洋出生后不久,王永庆有了新欢,1952年,他与度假时结识的北投温泉旅馆服务生林明珠开始恋爱,还在自己家旁边买了房子,安排17岁的林明珠住进去当他的“外室”。
两栋房子就在一条巷子里,杨娇即使想装作不知道都很难。
林明珠在1954年生下大女儿罗雪贞、1956年生下儿子罗文源,有了孩子后,王永庆每天下班第一件事是先到林明珠那里看孩子,然后再回到郭月兰和杨娇身边吃饭,这种生活,让杨娇深感尴尬,也很迷惑自己在王永庆心里到底是什么地位?
王永庆、杨娇与四个子女
不过,王永庆一直没说把林明珠正式娶进门,两边的妻儿从未见过面,郭月兰与杨娇对此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能长期装聋作哑。
王永庆与罗雪映
可这并没有结束,1958年,杨娇生下了小女儿王雪红,女儿满月时,她得知林明珠也生了个女儿罗雪映,连名字都起得差不多,而朋,此时的林明珠已不再是她最大的威胁,王永庆已深陷在台北“黑美人大酒店”当红舞女李宝珠的温柔乡里,连林明珠那里都很少去了。
1957年4月,王永庆成立了福懋塑料公司,开始进军塑胶行业,但有段时间,他的PVC得不到客户的认可,造成库存量很大,资金周转不过来,李宝珠听说后,拿出自己所有首饰,表示说要倾力帮王永庆度过难关,她这一举动让王永庆深为感动,本来,他只将李宝珠看成是夜场结识的陪酒小姐,逢场作戏而已,此后,风流多情的王永庆视李宝珠为至爱,一心要娶她当三房。
1957年8月7日,王永庆与李宝珠在台北酒店里公开举办了婚宴,将李宝珠娶为自己的三房太太,当时,台湾婚姻还不是登记制,只要男女双方在亲友见证下摆了公开婚宴,就等于正式结婚,这也造成一些人利用规则漏洞、趁虚而入。
烈性子的林明珠听说此事后,一怒离开了,带着她与王永庆生的三个孩子改嫁了一位姓罗的公务员,还让三个孩子全都改姓“罗”,直到五十多年后,为了争遗产和“认祖归宗”,三个罗姓子女才上法院起诉,得以确认他们是王永庆非婚生子女的身份。
林明珠的三个子女:罗文源、罗雪贞、罗雪映
而杨娇也感觉到,丈夫的这个新欢手段不同寻常,她虽无意“争宠”,对方却步步紧逼。
出身风尘的李宝珠相貌甜美、能说会道,非常善于揣测人意,为了获得王永庆母亲王詹祥的认可,她专门拜师学做王詹祥喜欢吃的闽南菜,学唱王詹祥爱听的歌仔戏,常陪着王詹祥外出听戏,慢慢获得了婆婆的欢心,也获得了王家儿媳妇的正式资格。
1959年,李宝珠生下长女王瑞华,此后,她接连追生了几个女儿,却没生儿子,让她颇感地位不稳,为了牢牢抓住王永庆的心,与杨娇“争宠”,李宝珠煞费苦心,把她与王永庆的住所安在台塑大楼里,特地设了俱乐部来招待台塑的客户,对王永庆更是关心体贴备至。
1965年,杨娇怀上了小儿子王文祥,王永庆听说后,一开始很高兴,可几天之后,他就变了一个人,满脸不耐烦之色,还拉着脸对杨娇说:“外面的女人问,如果爱她,为何妻子还会怀孕?”
王永庆、李宝珠和四个女儿陪母亲去参观刚建成的长庚球场
杨娇无言以对,从王永庆当年承诺离婚娶她,到如今已20多年,她以妻子的身份为王永庆生了五个儿女,在王家辛辛苦苦地劳作,侍奉公婆、照顾亲戚,可当丈夫身家显赫之后,却是别的女人在外面以“董座太太”身份出现,还以正宫的口气质问丈夫为何“会让妻子怀孕”,她20多年的付出意义究竟何在?
杨娇说,从那以后她总是以泪洗面,觉得自己20多年的家庭奉献已经付诸流水,自己在这个家也毫无价值,当时孩子还小,杨娇无法割舍,只得一直默默隐忍。
但暗中杨娇去意已决,她再也不想像从前那样依附丈夫,为了追求进步独立,年过四旬的杨娇特地抽出大家午睡的时间,开始刻苦学习中英文。
有一天,她带着王文洋和王雪龄去看了一部战争片,观影归来,杨娇感慨说:“我真的很想像战士那样在战场,而不是在家里打仗。”
1973年,15岁的王雪红像哥哥姐姐那样,还在少年就被送到海外独自生活,1975年,她顺利申请到柏克利大学,而杨娇则借这个机会,带上自己的3千元积蓄和小儿子王文祥,前去投奔17岁的女儿。
出身台北农家的杨娇,50岁才来到海外生活,英语水平根本无法与人进行交流,随身也只带了3千美元,这种情形本来很难扎下根来,但她倔强地坚持了下来。
当时王永庆没想到杨娇和年仅9岁的小儿子会留在美国,所以临行前没给他们多余的钱,后来见杨娇母子一直不肯回台湾,王永庆更不愿给钱了,他想让杨娇自己感到经济困窘、主动回来。
王永庆与王雪红
可杨娇就是不向他开口要钱,她挤住在女儿的小公寓里,带着九岁的儿子,想尽办法培养自己在海外的生活能力,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她都会无助地躲在被窝里哭。
为了不影响女儿的学业,杨娇和大女儿王贵云、二女儿王雪龄商量,跟她们借了嫁妆钱3万美元,当首付款在柏克利大学附近买了套小房子住进去,屋子后街有个牧师,鼓励杨娇去注册读书,就这样,50岁的杨娇进了一家成人学校读英文,当时她还不会开车,就每天走路半个小时上学,在那里交到很多知心朋友,也学会了自力更生,后来还拿到了驾照。
最初几年,王永庆和很多亲戚朋友都来美国看望杨娇,想方设法劝她重返台湾,虽然感情的重心在李宝珠那里,但多情的王永庆也没忘记与杨娇夫妻30年的情份。
杨娇内心深感挣扎,王永庆每次来接她,都让她想起那些或甜蜜或悲伤的往事,当时,王永庆的台塑和南亚台塑已经上市,他成了名闻全球的“台湾首富”,如果她还愿意忍下去,至少可以在台湾过着“首富太太”的风光生活,可最终杨娇还是选择了留在美国,后来,她对小女儿王雪红说:“在美国,我有进步的空间,可以体现我的价值。但在台湾,对于我来说太挤了,会成为别人的负担。”
由于经常和女儿在一起,认识了不少柏克利大学的中国留学生,善良的杨娇经常帮他们做饭改善生活,每天都忙得不可开交,在这些留学生眼中,杨娇就是个慈爱、宽厚的老妈妈,而根本不是什么贵妇人、什么亿万富婆。
杨娇和她的五个子女
她生活得简单,也生活得有尊严,甚至不怨恨那些伤害了她的人,正是杨娇这种从容的生活态度,给了她五个子女极好的榜样,回忆母亲,王雪红曾流泪感慨:
从头到尾,杨娇爱的都不是王永庆的钱,而是他曾给予她的真情和体贴,当爱已逝,她便决绝而去,不怨不悔、更不为金钱所拘束。
接受采访的杨娇
在王永庆的葬礼上,面对众多记者,杨娇曾吐露多年心声:
而命运给了她最珍贵的礼物,当李宝珠五个女儿(四个为王永庆所生)全都进了台塑工作,被称为“台塑五朵金花”时,杨娇的儿女们却未能进入台塑,不过,他们并不仰仗父荫,个个都白手起家打出一片江山:被逐出台塑集团的大儿子王文洋创办了宏仁集团和好又多量贩连锁店,两个产业的年营业额均已过百亿人民币,二女儿王雪龄与丈夫共创大众电脑公司,小女儿王雪红一度以HTC创办者的身份成为台湾首富。
或许是内心深处想为母亲争气,又或许是受母亲勤劳、宽厚、独立的个性影响,杨娇五个子女个个成才、令人称羡。
而婚姻失败的杨娇在年过半百后的这一场出走,让她如愿拥有了自强自立的后半生,成为真正的人生赢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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