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十二年前的作品,现在读来恍如隔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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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在路的旁边,今天路上的行人格外的多。店小二远远望到飞扬的尘土,尘土越来越近,有十数人马,都是蓝衣短劲打扮。人马中间有一辆马车,车上有几只大木箱。赶车人一身车夫打扮,却掩盖不住他那双犹如蓝天般清澈的眼睛。 马车停在一边,车夫却没有下车,车上面有一杆旗,上面写着四个大字——振威镖局。最近十年江湖中恐怕没有人不知道这个名号,据说他们十年内没有丢失一趟镖。 这次押镖的镖头是徐广,江湖中能胜过他手中弯刀的不会超过十个,在十几名镖师中不乏有一流高手,像大刀镇关西李彪,双枪无敌刘甘。看来振威镖局这趟镖绝不容有失。 “小二,上茶”徐广用冰冷的口气吩咐道。他一贯如此,也许有才华的人总是会恃才傲物。 在炎热的夏天对于长途跋涉的人来说,一碗凉茶是莫大的享受。小店还为每一位客人准备了一块手巾,人们对小店热情周到的服务感到很满意,纷纷用手巾去擦拭脸上的汗水,可是没有人去动那碗茶。 所有人都看着徐广,他不喝没有人敢先喝,这也许是尊敬,也许是畏惧。徐广将一碗茶端起来,突然摔在地上,茶水化作一缕青烟。所有人都将目光集中在店小二身上,这时店小二已经瘫倒在地上脸上的肌肉不停地抽搐,仿佛要呕吐一样。 这时从远处奔来八匹马,棕色的马杏黄色的长衫,而且每个人都戴着斗笠,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诡异。这八个人飞身下马,朝着他们走去。其中有一个黄衫人须发花白,他伸出一根手指,指向这一行人,“一、二、三、四…..”每数一下就像用重锤砸在他们身上一样。 “十五、十六”他数完了,拿出一把铜钱抛在地上,不多不少正好十六枚。这时一个年轻的镖师已经感觉胃在收缩,他开始捂着肚子不停呕吐,他还年轻,但死亡的恐惧已经将他击垮。 徐广依旧冷冷的站着,像一座冰雕,一座在烈日下也不回融化的冰雕。“金钱帮”他仿佛从嘴里挤出这三个字。十六对八,振威镖局还是有胜算。可有一个人不这样认为——徐广。当他拔刀出鞘的那一刻振威镖局其他人都倒了下去。徐广伸出两根手指在脖子上做了个手势,然后瘫倒在地上的店小二听到了很多声刀锋抹过皮肤的声音。他并没有更害怕,反而显得精神起来。 他站了起来,收起桌子上每一块手巾。五仙教的下毒方法很特别,你永远也想不到。徐广有端起了一杯茶小饮了一口说道:“好茶!”。 马车还停在那,车夫却早已不见了踪影,杀人的确不是一件好看的事情。他们打开了车上的木箱,将黄金白银珠宝细软倒了一地,始终找不到他们想要的东西。 江南的小镇总是繁华而不喧闹,犹如江南的美人一样,美丽又不失温柔。江南的酒更是如此,所以这里酒店的生意总是特别的好。 卢峰喜欢靠窗户的位子,因为他喜欢明亮。他一身灰色的长衫略显陈旧,一双长靴也是旧的,左手边放着一把长剑,银白色的剑把,银白色的剑鞘。旧鞋不会伤脚,同样旧的剑鞘不会损伤他的剑锋。桌上摆着几样小菜,比较清淡,他不喜欢油腻。桌上没有酒,只有真正的酒鬼才会在白天喝酒,幸好他不是。 他的对面还坐着另外一个人,一个女人。第一眼看上去不过中等偏上的姿色,细看她一身白衣仿佛月宫中的仙子,再看她的眼睛又仿佛人比黄花瘦的李易安。她就是中原第一才女林珊儿。 她看着卢峰的眼睛,那双犹如蓝天般清澈的眼睛,眼中只有对方,仿佛这世界只有这来两个人。 林珊儿道:“你不该来的。” 卢峰道:“可我已经来了。” 林珊儿道:“你还可以走。” 卢峰突然瞳孔紧缩,道:“我不能走,这是我跟他的约定。” 男人的约定比钢铁还坚硬。要想在江湖上立足,你可以不仁不义但不可以不守信用。 林珊儿没有再说话,因为他知道他们俩都是真正的男子汉,卢峰如此,他的未婚夫韩晨非也是如此。 她起身离开了这里,每一步都那么轻盈,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的背影上,仿佛洛水仙子,凌波微步,罗袜生尘。传说河北林家继承了楚香帅的绝世轻功,看来一点都不假。 卢峰并没有看她的背影,而是喝了一口茶,情到深时是否真的可以转为淡,宛如这杯淡淡的清茶。 今天阳光很好,对于一个看书的人来说,在阳光下懒懒的翻几页书,真是莫大的享受。殷离就是这一种人。他拥有小镇上最大的酒家,这里地处外城,但客流量也相当之大,当然其中主要是来往的客商。 殷离看见卢峰走进来,并没有起身相迎,而是说道:“十几年不见,你还是老样子”。 卢峰微微一笑道:“你也是” 殷离放下手中的书道:“你不如在这里小住几日,我们也好叙叙旧”。 卢峰道:“再好不过”。 夜凉如水,在夜晚赶路的人都会想赶快找个客栈住下。 卢峰喜欢在靠着窗子的位置喝酒,也许他是讨厌里面的喧闹。他喜欢清静。今天晚上他并没有看见殷离,他问过掌柜的,掌柜的说殷大老板去接贵客去了。 九匹马飞驰而来,九个人飞身下马。杏黄色的斗笠,杏黄色的长衫,金钱帮!这个当年威震江湖的名号又被人重新使用,他叫钱冲豪!很少有人见过这个人但所有人都知道他的金钱帮并不比上官金虹的金钱帮差多少。 金钱帮中武功最高的除了钱帮主这之外,还有十大护法,也几乎没有人见过他们的真面目。金钱帮的分舵遍布天下,但是从来不会有人找得到,新一代金钱帮却提出了已个令人费解的宗旨——决不滥杀无辜。 有谁会相信? 长着花白胡子的杏黄长衫人看了看卢峰,他慢慢走过去,道:“你是卢峰?” 卢峰道:“是” 长衫人道:“你不想知道我是谁?” 卢峰道:“不想” 长衫人道:“我现在与你的距离,可以瞬间在你身上插上二十道飞镖”。他没有自夸,千手罗汉刘云飞这响彻江湖几十年的名号足够摄人心魄。 卢峰道:“我对死人不敢兴趣” 刘云飞面目狰狞道:“你说谁是死人”双手手指已经弹出二十只飞镖,飞镖并未发出,而是夹在刘云飞的手指中,而他的双手已经僵硬。 剑早已贯穿他的咽喉,剑光比月光更寒冷,是卢峰的月下美人剑。 九人之中有一位身材高大的人冷冷的说道:“月下剑一出,不刺咽喉不罢休” 他就是徐广,他说完这句话后,八个人同时掠出屋外,宽敞的大街对他们来说更加有利。 这七八个人各自亮出兵器,严阵以待。卢峰不急不忙的走出来,随随便便一站,全身上下都是空门,都是空门也是没有空门,即空灵状态。左手边四人分别用判官笔,鬼头刀,丧门剑,双斧。右手边四个人则是全部用刀,除了徐广的弯刀之外,还有两把倭刀。还有一位最年轻的确实赤手空拳,他正在低头看自己的手,仿佛除了自己的手没有其他东西值得他感兴趣。 左手边四人首先发难,判官笔以雷霆之势直指卢峰胸前三处要穴;鬼头刀一招力劈华山迎面看来;接着丧门剑直刺卢峰下三路;然后双斧使出一招双峰贯耳。他们四人苦练多年,经过无数次演练,江湖之中几乎没有人能躲过他们的连环杀招。可这次他们错了,因为他们的对手是卢峰。 卢峰的身法并不快,但四人所触及到的只不过是他的残影,卢峰的剑依旧在鞘中。四人一轮杀招已经用完,卢峰却毫发未伤。判官笔突然变招来攻卢峰下腹,但变招之时空门已现,卢峰剑已出鞘,握判官笔的手突然僵硬,颈上多了一道血槽。剩余三人招已至卢峰身旁,卢峰反手一剑,移形换步,这一剑刺出三种变化,又合而为一,只是刺。三人应声而到,颈上血流如注。 右手边四人依旧面无表情,两把倭刀突然同时拔出,这两个人长相相似仿佛心有灵犀。两把刀已将卢峰的退路完全封死,可是两人之间的空门已现,卢峰从中间掠过,剑随风舞气运全身,两道寒光闪过,剑已经贯穿了他们的咽喉。 寒冷的月光,更冷的是剑,犹如月光一样,当你看到它的时候,他已经照到你身上了。 徐广叹了一口气道:“不刺咽喉不罢休” 卢峰收起剑,对徐广道:“你好像还欠我钱” 徐广道:“是赶车的钱?” 卢峰默认。 徐广问道:“你不怕五仙教的毒?” 卢峰道:“怕的要命” 徐广不解道:“那你怎会没事?” 卢峰道:“我有一种本事比别人强” 徐广道:“什么本事?” 卢峰道:“逃命的本事” 徐广嘴角浮起一丝冷笑,接着道:“今天不管你有多大的本事都逃不掉了,这位就是本帮十大护法之一,玉手催魂。”他一指那位目空一切的少年。 卢峰道:“他不是” 徐广愕然道:“为什么?” 卢峰道:“在江湖中,一个对别人的事情不敢兴趣的人恐怕早就死了一万次了。” 那位年轻人表情突然呆住了,仿佛掉进了冰窟窿。 卢峰道:“每个人都有至少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徐广道:“我没有?” 卢峰道:“你以前浪费了很多机会,现在已经没有了” 这两个人都在盯着卢峰的剑,已经入鞘的剑。 只有第三股力量可以改变这种对峙。 卢峰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量袭来,逼得他无法转身。因为他一旦转身,徐广的刀有足够的时间将他砍成两半。卢峰身后的穴道被瞬间封住,像一个泥人瘫倒在地上。 夜犹未尽,黑夜总是太过漫长,对于失眠的人来说,夜的漫长超过所有宗教里的永生。 一盏油灯点起,黑蒙蒙的屋子里,卢峰坐在一张椅子上。对面是一个穿长袍的贵公子——殷离。还有徐广那张冰冷的脸。今天的殷离带着一副银丝手套,在幽暗的灯光里显得格外诡异。 卢峰:“我早该猜到是你” 殷离:“我却是在今天才发现你是振威镖局人” 卢峰:“你们觉得东西在我手上” 殷离:“我不确定” 卢峰:“如果东西在我手上,你们还会活到现在吗?” 殷离:“也许你没有机会用它,更有可能你根本不屑” 卢峰:“为什么” 殷离:“我了解你,你是这样的人” 卢峰:“也许我已经交给了青龙山庄” 殷离:“你不会,因为九月初九你会跟韩晨非一战,如果他有青龙鳞在手,你的胜算会少很多。传说没有人能躲过这种暗器” 卢峰淡淡说道:“我了解他,他不会” 徐广已经不耐烦了,恨不得马上一刀捅死卢峰,徐广道:“殷先生,不用跟他多。今天不管他逃命的本领有多大,他都逃不掉了。” 卢峰:“徐镖头想要在下的命,很容易,就像杀死镖局中其他人一样” 殷离:“卢兄,你们总镖头赵振威有没有叫你清理门户?” 卢峰默认 殷离又问道:“你可知道我们钱帮主也交给我一个任务” 卢峰:“清理门户?” 徐广的表情变得僵硬,看着殷离道:“殷先生”,突然徐广一招力劈华山奔殷离而来,最简单的招式就是最有效的杀招。刀锋在距离殷离眉心一寸处突然停住,徐广的身体已经僵硬,一只手出现在徐广的脖子上。玉手催魂!殷离的大搜魂手已经炉火纯清了。 殷离找了张椅子坐了下来,接着道:“他拔刀的速度比你如何?” 卢峰道:“半斤八两” 殷离哈哈大笑道:“我早已看出你冲开了穴道” 卢峰道:“所以你才杀了他” 殷离道:“我从不滥杀无辜” 卢峰起身活动了一下,原来假装不能动比真不能动更加难受。卢峰慢慢的走了出去,殷离并没有阻拦,因为他也没有信心试试卢峰的拔剑。 青龙山庄,曾经的天下第一庄,因为青龙鳞的丢失而失去江湖霸主的位置。这里的建筑依旧富丽堂皇,清一色的苏州园林,亭台楼榭,小桥流水。 院子里传来一阵阵霍霍的拔剑声,庄主练剑的时候下人们都要回避的。所以院子里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庄主,还有一个女人,应该叫庄主夫人。 林姗儿拿出手帕给韩晨非擦去头上的汗水,问道:“你为什么只练拔剑?” 韩晨非道:“卢峰的剑最可怕的地方便是拔剑,从来没有人看清楚他的拔剑,因为当你看到月光的时候他已经照到你身上了。” 林姗儿道:“他本不必来”。她的眼睛里闪着泪光,难道这一切都是她造成的?两个人生死仿佛掌握在她的手中。 韩晨非道:“我们的决战无法避免” 晚上她哭了很长时间,为他还是为他? 九月初九夜,长江岸边。月明星稀,卢峰站在风中,风吹乱了他的头发。他的手还是那样的稳定,因为他手中握着剑。 卢峰随口吟道:“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 他的身后走来一男一女,郎才女貌,宛如当年的周郎和小乔。 韩晨非问道:“卢兄也喜欢东坡先生的诗?” 卢峰道:“东坡先生仅仅体会到了周郎的豪情,却忽略了小乔的感受。” 韩晨非道:“看来卢兄深有体会” 卢峰问道:“人们只记得小乔初嫁的风光,却忘记了她的不幸。周郎去后小乔的人生是怎样度过的?” 韩晨非道:“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 卢峰拿出一个盒子放在石头上,道:“这是振威镖局押往青龙山庄的东西,现在交给韩庄主,完璧归赵。我该告辞了” 韩晨非道:“你好像忘了一件事” 卢峰道:“这件事已不重要” 韩晨非道:“我知道你从不先拔剑” 卢峰道:“月下剑一出,物我两忘,恩义断绝,不刺咽喉,决不罢休” 韩晨非内力已运至双肩,忽然一双手轻轻按在他的肩膀上,一双如玉般温润的手。韩晨非的双肩也放松了下来。春蚕到死是否丝才会尽? 卢峰转身离去,消失在夜色里。 月光已经暗淡,月下是否真的有美人相伴?
犀首公孙衍(犀首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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