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首先请您谈一谈军事学术研究工作在国防现代化建设中有何重要意义？

答：这个问题要从理论上来讲了，但泛泛地讲，不大好谈哪。一般地说，军队现代化无非三个方面：一是武器装备，这是物质基础；二是熟练掌握现代化武器装备和作战方法的人，特别是干部；三是人和武器的结合，就是要有科学的编制体制。这里所讲的人，是实现军队现代化很重要的条件。孙子讲“知兵之将，民之司命”，就是讲指挥员的重要性。作为指挥员，只有懂得现代战争的特点和战略战术，才能更好地发挥其他两个方面的作用，形成强大的战斗力量。

军事学术研究，是研究战争规律，探讨军事理论的工作。恩格斯说过，“革命将以现代的军事手段和现代的军事学术来与现代的军事手段和现代的军事学术作战”。搞国防现代化建设，不但要发展先进的军事技术，改善武器装备，而且要努力研究现代的军事学术。这二者是相辅相成的。不能只看到武器装备的重要，看不到军事理论的重要。掌握和运用先进的军事理论，即使武器装备是劣势，也可以战胜武器装备优势的敌人。没有正确的军事理论作指导，战时就可能打烂仗，平时部队教育训练的质量就提不高，发展武器装备也会走弯路，强大的战斗力就建设不起来。我们军队是个好军队，有光荣的历史，作战经验很丰富，这是必须肯定的。但是，只夸耀过去已经不行了，只靠过去打仗的经验不够用了。武器变化了，战术必然要变化。弓箭、刀枪的冷兵器时代同来复枪、机关枪时代相比，战术不大一样。第二次世界大战同第一次世界大战相比，战术也有很大变化。用旧的东西对付新的东西是不行的。太平天国的军队对清朝的军队，打了许多胜仗，但是对“洋枪队”就打败仗。苏联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开始时吃了亏，就是吃了希特勒闪击战的亏。如果发生第三次世界大战，怎么打？肯定会有许多新特点和新问题。现代条件下作战，装备复杂，后勤复杂，指挥也很复杂。这就需要下功夫去研究。我们军队过去打了二十几年仗，战争年代虽然也办了点学校，搞了点训练，讲了些战略战术，但那是很不够的。所以，一般说来，我们的指挥员军事理论水平不高。建国以后，办了许多军队院校，有很大成绩，但后来吃了两个大亏，一个是反正规化吃了亏，一个是反“教条主义”吃了亏。林彪、“四人帮”给我军现代化建设造成的危害就更大了。现在我们要迎头赶上去，就要把研究和学习军事理论抓住，用军事理论武装指挥员的头脑。

问：目前许多国家都很重视军事历史的研究。我们应当怎样认识研究军事历史的重要性？

答：军事历史研究很重要。我过去就讲过，我们军队院校要教战史，包括古今中外的战史。军事历史是一门科学。研究军事历史，就是通过以往的战争实践来研究战争规律。历史是一面镜子。掌握了丰富的军事历史知识，就能更好地借鉴古人和今人的战争经验。研究未来的反侵略战争，可以从过去的战争史特别是第二次世界大战的战争史中找出一些规律来。我们的抗日战争是持久战，有防御、相持、反攻三个阶段。苏德战争，苏联也有防御（或叫退却）、相持、反攻阶段，但相持的时间不是那么长就是了。我们今后要进行的反侵略战争会是怎样呢？我看，以劣势装备对付优势装备的敌人，还是要打人民战争，还是要采取积极防御的战略方针，打持久战。现在出版了不少有关研究第二次世界大战的书，我们的指挥员很有必要多读一点。特别要读关于第二次世界大战苏德战场问题的书。

我们打了那么多年的仗，有丰富的经验。毛泽东同志的军事著作很多，对我们的经验作了高度的概括，我们应该很好地学习和研究。但是，这还不够。还有很多具体的经验，并没有很好地系统地总结起来。我们的游击战经历的时间最长，规模最大，应该说经验最丰富，外国的同志曾经要这方面的经验，我们却拿不出系统的东西来。除了毛泽东同志的军事著作以外，还有许多老一辈的同志也写过不少军事论著。比如刘伯承同志，就是著名的军事家，也是军事理论家，他有许多军事著作。这些都反映了我军的经验，有很精辟独到的地方，同样是我军的宝贵财产，我们是应该加以整理、研究和学习的。

问：请您谈一谈做一个称职的指挥员，应该具备哪些基本条件和基本知识？

答：有的同志说，经济工作要上去，非得重视培养人才不可。我看，军事工作要上去，也非得重视培养人才不可。当前我军许多干部的军事理论水平、组织指挥和管理水平，以及科学文化水平，还不能适应现代战争的要求。这是一个很大的问题，必须解决。除了政治上的条件，做一个称职的军事指挥员，一定要下苦功夫钻研现代军事理论，要有一定的军事历史知识和一定的科学技术知识。培养干部的根本办法，就是让他们学习。办好学校，搞好轮训是重要的，同时要重视自学成材。兵就是要练、练、练，干部就是要多读书。要从战士和下级干部开始，就把他们的知识丰富起来。这是基础，什么干部都是从基层出来的，有了基础，逐步深造就容易了。一般地说，团以上干部，应该有比较丰富的军事知识和其他方面知识。举例来说，中国历史上军事理论著作很多，《孙子兵法》就是世界出名的，还有什么《吴子》、《司马法》、《六韬》、《三略》、《李卫公问对》等等，都应该学习。许多著名的中外战例，也应该学习。现在我们有些干部，这方面的知识太少，可能有的人连中国历史上有过多少朝代也说不上来。中国自古以来出过一些什么军事人物，外国出过什么军事人物，如凯撒、拿破仑、苏沃洛夫啦，他们都有些什么特点，都是应该知道的。一个军事指挥员如果历史知识太贫乏，是要受到很大限制的。古语说，“只有足智，才能多谋”，“将不知古今，乃匹夫之勇”，这话有一定的道理。

我们要重视培养中年和青年干部。我看外国军事刊物上写文章的，很多是校级军官。将来如果发生战争，主要是靠我们中青年同志去打，我们的国家和军队都寄希望于他们，要爱护他们，鼓励他们。中青年干部要懂得自己的责任，要知道光阴的宝贵。据我体会，求知欲最旺盛的时候，是二十几岁到三十岁，什么书都想看，看得快，记忆力也强，年纪大就差一些了。所以，一定要抓紧时间努力学习。我们许多中青年干部是优秀的，很用脑子，只是经验阅历不够一些。把军事刊物办好，是培养与提高干部的一个很重要的措施。

问：对办好军事刊物，您有什么意见？

答：办刊物要考虑对象。我们军队干部分初级、中级、高级，哪级干部需要什么刊物，是不是也应该有个分工？怎么分法，这值得研究。我感到还要有适应下级干部看的军事刊物，主要是讲战术，讲指挥，讲军事历史知识和技术知识。现在连队战士的文化程度比过去高多了，还应该多出版些适应战士看的读物，要有军事读物，政治读物，文化知识读物，自然科学知识读物等等，可以多编些小册子。民兵也应该有军事读物，主要是讲军事知识。我看，向全军全国普及军事知识，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这件事情总是要做的，今天不做，明天得做，现在不做，将来得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