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子文献共享自取】论语言的起源 [法]卢梭 姚小平译.pd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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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言]

首先，需要理清思路 语言起源论回答了哪些问题？

语言起源论应该解释以下问题：

▫ 为什么只有人类可以掌握语言？（明明在动物世界中也普遍存在相当复杂的交流系统）

▫ 语言只有在每个阶段都得到自然选择的支持，才能获得目前的复杂性。但是当语言在这种复杂性尚未存在时，它又是如何被我们的祖先所使用的？

▫ 单词的含义是如何产生的？我们发出的声音与我们周围世界的事物和事件的关联是如何产生的？

▫ 如果许多动物正是利用交流来“欺骗”另一个人并获得优势，为什么我们在交流中是诚实和合作的？

这些问题本质上其实也是语言和思想本质的关系的问题。

关于语言的起源的理论可以分为两大类：1) 生物学 2) 社会学

生物学理论通过人体（感觉器官、语言器官和大脑的进化）来解释语言的起源。 生物学理论主要包括拟声学说和感叹词学说。

(本文涉及多种语言语料)

因此，原始语言无法进行调查和实验验证。

关于语言的起源问题自古以来就引起了人类的兴趣。甚至在圣经传说中，我们也能发现了两种相互矛盾的语言起源问题的说法，这也反映了不同历史时期对这个问题的看法。创世记第一章说上帝是用语言创造的，而人自己是由话语的力量创造的，同一本书的第二章说上帝是“默默地”创造的，然后将所有生物引向亚当（即第一个人），以便一个人给它们起名字，以及他所称的任何东西，以便将来出现。

正是在这传说当中已经铺垫了两种讲法，两种理论：

A）语言不来自于于人类（神授说）

B）语言来自于人类（人创说）

神授说(Language deification)

在人类历史发展的不同时期，这个问题以不同方式得到了解决。语言作为人外之物最初被解释为 "神圣的礼物"，但不仅古代思想家对这个问题给出了不同的解释，而且中世纪早期的 "教会教父"也准备承认一切来自上帝，包括语言的恩赐，他们怀疑上帝可以变成一个 "校长"，教人们词汇和语法，公式就是从那里产生的：上帝给了人语言的天赋，但没有向人揭示物体的名称（Gregory of Nyssa 尼萨的格雷戈里, 4th c. A.D.）。

自古希腊罗马时代以来，相继出现许多关于语言起源的理论，除神授说之外，则是人创说了。

拟声说(Bow-wow theory)

拟声说是语言起源学说之一，根据该学说，根据这一理论，语言的出现是人类模仿命名对象的声音和非声音特征的结果（声音的模仿和象征）。拟声说来源于斯多葛学派，在19世纪乃至20世纪得到了支持。该学说以德国生物学家赫德尔(J.C. Herder)为代表，他在《论语言的起源》(1722)一书中提出了该主张。这个理论本质上认为语言的起源是“无语言者”听到自然的声音（溪水的潺潺声、鸟儿的歌声等），试图用他的语言装置来模仿这些声音，也就是说，有声的语言是人类模拟自然界的各种声音而逐步演化而成的，然后就用该声音作为这个事物的名称。

当然，在任何语言中都有许多不同的拟声词，如中文里狗叫是“汪汪”，俄文里则是гав-гав (gaf-gaf)，中文里的布谷鸟是“布谷布谷”，俄文里则是ку-ку, 从而还有派生词汇кукушка布谷鸟，类似的还有俄语的 猪叫"хрю-хрю" - 猪хрюшка。但是这个学说依旧是具有局限性的。首先这样的象声词很少，其次你只能模拟发出声音的对象，所以才被称为“象声词”，但如何去称呼“不发声的”“静音”的对象（例如石头，房屋，三角形和正方形等等）呢？

我们无法否认语言中的拟声词，但如果认为语言是以这种机械和被动的方式产生的，那就大错特错了。语言是与思维一起在人身上出现和发展的，有了声音的模仿，思维就沦为“摄影”一样的存在。值得提出的一点是，对语言的观察表明，新型的、发达的语言中的声音模仿词比更原始的民族的语言中的声音模仿词多。其原因是，为了 "模仿声音"，人们必须能够完美地控制语言器官，这是喉部不发达的原始人无法掌握的。

经过反思和研究，目前我们接受的观点是：

1）拟声词只是造词的一种方法之一

2）若语言起源于拟声，那么世界上的各种语言的读音应该是相同的

3）语言中的拟声词数量过少，不能表明拟声在语言形成中的关键角色

4）具备比较灵活的发音器官是模仿自然界各种声音的必备条件

5）单纯的拟声词是不能构成语言的

感叹说(Theory of interjections)

感叹词的理论来自伊壁鸠鲁派，斯多葛学派的反对者，该学说在18世纪普遍流行，它倡导的观点在于语言起源于情感，即 原始人将本能的动物叫声变成了“自然的声音” —— 伴随情感的感叹词，称所有其他词都源于此，也就是说，有声语言是从抒发感情的各种声音演变来的。

该学说代表人物是伊壁鸠鲁(Epicurus)和卢梭(J.J. Rousseau)。卢梭：“最初的语言是充溢热情的歌唱的语言，只是后来才变为普遍的，有条理的语言。”

感叹词包含在任何语言的词汇表中，并且可以有派生词，例如俄语： ax - ахать, ох - охать等。这种观点的提出者正是根据现代语言中有感叹词这一现象进行的推想，但反过来想，语言中这样的词很少，甚至比拟声词还要少。此外，根据该理论的支持者 语言出现的原因被简化为了表达功能。我们不否认这种功能的存在，但有必要告诉大家，在语言中，有很多与表达无关的东西，而语言的这些方面对于语言的产生是最重要的，不仅仅是情感和欲望：动物也不是没有这种能力，但它们不具备语言。另外，这一理论还假设存在一个 "没有语言的人"，这个人通过激情和情感来获得语言。

简单总结一下，这个学说的提出让大家的注意力转移到了语言和思想的关联上，注意到了原始人使用表达情绪的声音主见转化为表达思想的语言。但是该学说依旧存在局限：1）语言中感叹词数量依旧太少；2）感叹词仅用于表达感情，不具备称名功能；3）感叹的声音不能被称作语言，它只能说是人类对外界刺激的生理反应

劳动叫喊说(The theory of "labor cries")

劳动呼喊说的理论乍一看似乎是一种真正的语言起源的唯物主义理论。这一理论起源于19世纪庸俗唯物主义者（L. Noiret, C. Bucher）的著作，流行于十九世纪七十年代，以法国哲学家诺瓦雷(L. Noiret)为代表，该学说认为语言是从集体劳动的呼声中产生的：原始人在集体劳动中，由于肌肉紧脏过度，可能发出一些伴随劳动的叫喊声，这种声音变成了某种劳动操作的信号，由此 某一种特定的叫喊表达某一种大家公认的动作，在这个基础上，语言随后产生了。

然而，这些 "劳动呼喊 "只是一种有节奏的劳动手段，它们不表达任何东西，甚至不表达情感，而只是一种外部的、技术性的手段在起作用。在这些 "劳动的呼喊 "中找不到语言所特有的功能，因为它们既不是交际性的，也不是称名性的，更不是表达性的。

如果认为这一理论接近恩格斯的劳动理论，那也是大错特错。因为恩格斯没有说过'劳动呼声'，而语言的出现也与完全不同的需求和条件有关，关于恩格斯的理论后续再讨论。

社会契约说(social contract theory)

社会契约说出现于十八世纪中叶，这一理论是基于古代的一些观点（德谟克利特在 Diodorus Siculus 的传播中的思想，柏拉图的对话“Cratylus”中的一些段落等），并且在许多方面对应于 18 世纪本身的理性主义。该学说的代表人物是卢梭(J.J. Rousseau)和英国的亚当·斯密(Adam Smith)。

亚当·斯密宣称它是语言形成的第一种可能性。他在《语言起源论》中说：“他们觉得有必要创造出一些认为的符号，大家经过互相的同意，把这些符号的意义确定下来。”

卢梭则有不同的解释，这与他关于人类生活的两个时期的理论有关：第一个时期是 "自然"，那时人们是自然的一部分，语言 "来自"感情（激情）；第二个时期是 "文明"，那时语言可能是 "社会协议"的产物。这种说法有一定的道理，在语言发展的后期时代，有可能就某些词语达成"一致"，也就是"同意(agree)"，特别是在术语领域；例如，国际化学命名法体系是1892年在日内瓦召开的国际化学家大会上制定的。

总的来讲，这个学说主张 语言产生于人们互相商定的契约，认为原始人在没有语言之前，通过互相约定，规定了一些事物的名称，这样就创造了语言，也就是说：语言是原始人互相商量后创造出来的。

但同样很清楚的是，这一理论对原始语言的解释没有提供任何东西，因为首先，为了"同意"一种语言，人们应该已经有一种 "同意 "的语言。此外，这一理论以人类的意识为前提，在这一意识形成之前与语言一起发展（见下文关于恩格斯(F. Engels)对这一问题的理解）。这个学说依旧存在其局限性。首先是逻辑性：既然没有语言，没有交际工具，彼此又如何商定约定事物的名称呢？其次这一假说可以引申出另一个本质问题，即该假说认为 思维的存在是先于语言的。然而思维和语言是同时产生的，没有语言 赤裸裸的思想也是难以存在的。

社会之外没有语言，语言之外没有社会。

[关于手势语言的探讨]

长期以来各种关于手势的语言起源论也是无法解释且站不住脚的 (如L. Geiger, W. Wundt - in the 19th century, J. Van Ginneken, N. Marr - in 20th century)。然而，所有关于存在所谓的纯 "手语"的说法其实都无法得到事实的支持；对于能拥有 有声语言 的人来说，手势总是作为次要的东西出现：如巫师的手势、说不同语言的人的部落间交流、一些发展水平低的部落在禁止妇女使用有声语言期间使用手势的情况等等。手势中没有 "字"，手势与概念没有关系。

手势可以是指示性的、表达性的，但它们本身不能命名和表达概念，而只是伴随着具有这些功能的文字语言。

[关于其他语言起源论的探讨]

达尔文把语言的起源与鸟类交配的歌声类比作为自我保护本能的表现，这也是不合理的。更不应该是人类的歌唱（18世纪的J.-J.卢梭，20世纪的O.埃斯珀森）或“乐趣”(O.埃斯珀森)。

所有这些理论都忽略了语言作为一种社会现象。

对语言起源问题的另一种解释，我们可以在恩格斯未完成的作品《劳动在从猿到人转变过程中的作用》中找到。从对社会和人类历史的唯物主义理解出发，恩格斯在《自然辩证法》的 "导言 "中对语言出现的条件做了如下解释：

当经过几千年的斗争，手终于从腿上分化出来，并且建立了笔直的步态时，人类就从猿猴中分离出来，并且为发展有声语言奠定了基础。

冯-洪堡特（W. von Humboldt）已经写到了直立姿势对语言发展的作用："语言的声音也与人的直立姿势相对应（这是动物所没有的）"，同意该观点的学者包括X. Steinthal 和 J. A. Baudouin de Courtenay。

在人类发展中，垂直步态既是语言出现的先决条件，也是意识扩展和发展的先决条件。

人给自然界带来的革命首先在于人的劳动与动物的劳动不同，它是带有工具的劳动，而且是由必须拥有工具的人生产的，因此，人类的劳动是具有进步意义和社会性质的。无论我们认为蚂蚁和蜜蜂是多么娴熟的建筑师，但它们 "不知道自己创造了什么"：它们的劳动是本能的，它们的艺术是不自觉的，它们用所有的有机体工作，纯粹是生物性的，不使用任何工具，因此它们的劳动没有任何进步意义：无论是一万年前还是两万年前，它们的工作都和现在一样。

人类的第一个工具是手。其他工具作为手的补充进一步发展（棍子、锄头、耙子等）；甚至后来，人类把重量转移到大象、骆驼、牛、马身上，并试图操纵它们；最后，出现了技术发动机，取代了动物。与第一种工具产生作用的同时，手有时也可以作为一种交流工具（手势），但是上面我已经说了手势是次要的。

就这样，成建制的人来到了一个 他们有必要对彼此说些什么 的阶段。需求让猿人逐渐出现器官演化：猿人不发达的喉部通过演化缓慢而稳定地转变为越来越发达的发音机制，口腔器官逐渐学会了一个接一个地发出清晰的声音。[恩格斯语言产生理论]

恩格斯的理论就是这样出现的：首先否认了神授说，其次不是模仿自然（《拟声说》），不是表达的情感表达（《感叹说》），不是在工作中无意义的“叫喊”（《劳动叫喊说》），而是需要为了合理的交流（也不是在《社会契约》中），在这种交流中，语言的交际功能、语义功能和记名功能（以及表达功能，这是最主要的功能，失去这个功能语言无法成为语言，也不会导致语言的出现）都会同时发挥。语言只能作为相互理解所必需的集体财产出现，但不能作为某个个体的私有财产。

恩格斯将人类发展的普遍过程定义为劳动、意识和语言的相互作用。

“首先是劳动，然后是清晰的语言，这是两个最重要的刺激因素，在这种刺激因素下，猿猴的大脑逐渐变成了人脑……”

"大脑及其附属感官的发展，越来越清晰的意识，抽象和推理的能力对劳动和语言产生了相反的影响，使二者越来越多地推动了人类的进一步的发展。"

"通过手、语言器官和大脑的联合活动，不仅在每个人身上，而且在社会上，人们获得了进行越来越复杂的操作的能力，为自己设定越来越高的目标并实现这些目标"。

恩格斯语言起源学说中的主要观点如下：

1）语言的起源问题不能脱离人的起源来考虑。

2) 语言的起源不能被科学地证明，只能或多或少地证明可能的假说。

3）单靠语言学家无法解决这个问题；因此这是一个需要由许多科学（语言学、人种学、人类学、考古学、古生物学和一般历史）来解决的问题。

4）如果语言是与人一起 "出生 "的，就不可能有 "无语言的人"。

5）语言是作为人类最早的 "标志 "之一出现的；没有语言，人类就不可能成为人类。

6）如果说 "语言是人类交流的最重要手段"（该观点来自列宁），那么它是在 "人类交流 "的需求出现时出现的。恩格斯是这样说的："当需要对彼此说些什么的时候"。

7）语言是用来表达动物没有的概念的，但正是概念与语言的存在使人与动物区别开来。

8）不同程度的语言事实从一开始就应该具备真正的语言的所有功能：语言应该通知告知、命名现实中的事物和现象、表达概念、表达感情和欲望；没有这些语言就不是 "语言"。

9) 语言是作为一种有声语言出现的。

上述观点恩格斯在《恩格斯 家庭、私有制和国家的起源》的导言中，以及《劳动在从猿到人转变过程中的作用》中都有过论述。以他所见，语言的起源问题是可以得到解决的，但不仅仅是基于语言学数据的基础上。这些解决方案是假设性的，不太可能成为一种理论。然而这是解决语言起源问题的唯一途径，它基于真实的语言数据和马克思主义科学中社会发展的一般理论。

以上是关于语言起源说的最基础阐述，正是由这些最初的假设和推测，才有了之后众多各方向的推测和讨论，例如语言和思维的关联问题，原始印欧语言的语言模型重建(A. Schleicher, J. Schmidt, I. Schmidt，Baudouin de Courtenay, Trubetskoy)，印度-赫梯假说 (E. H. Sturtevant, W. Cowgil)和 Nostratic 假设 (H. Pedersen, V. M. Illich-Svitych)，声门年代学测量语言亲缘程度 (M. Swadesh,A. L. Kroeber, K. Chrétien)，语音研究可以延伸到原始印欧语系的语音起源问题 (喉音理论Laryngeal theory (F. de Saussure, A. Cuny, E. Benveniste, E. Kurilovich)，声门理论 (H. Pedersen, V. V. Ivanov, T. V. Gamkrelidze, P. J. Hopper))等。

有兴趣的关注专栏可以看我随机更新小笔记讲上述问题。

电子文献集放在微信公众号 哈維君的干货铺参考Реформатский А.А. Введение в языковедение. – М.,1996.Pogodin A. L. Language as creativity (Questions of the theory and psychology of creativity), 1913. P. 376.该书在2014年由商务出版社出版中文译本，译者姚小平。系统全面地论述了人类语言的起源，论述精辟，是一本极具价值的语言研究学习参考书。论语言的起源/60001038?fr=aladdin附件：论语言的起源 [法]卢梭 姚小平译.pdf 链接: 密码:owaa参见：语言和风格的古代理论 Ancient Theories of Language and Style, 1936.В условиях разговора в темноте, по телефону или репортажа в микрофон вопрос о жестах вообще отпадает, хотя они могут быть в наличии у говорящего. Human singing (J.-J. Rousseau - in the 18th century, O. Jespersen - in the 20th century) or even "fun" (O. Jespersen)The Part Played by Labour in the Transition from Ape to ManМаркс К.,Энгельс Ф.Сочинения.2-еизд.Т.20.С.357.В. Гумбольдт. О различии строения человеческих языков и его влиянии на духовное развитие человеческого рода //Звегинцев В. А. История языкознания XIX–XX веков в очерках и извлечениях. 3-е изд., доп. М.: Просвещение, 1964. С. 97. (Новое изд.: Гумбольдт В. фон. Избранные труды по языкознанию. М., 1984). Steinthal. H. Der Ursprung der Sprache. 1-е изд., 1851; 2-е изд. Uber Ursprung der Sprache im Zusammenhang mit den letzen Fragen alles Wissens, 1888. Бодуэн де Куртенэ И.А.Ободнойизсторонпостепенногоочеловеченияязыкавпроцессеразвитияот обезьяны к человеку в области произношения в связи с антропологией // Ежегодник Российского антропологического общества.Ч.I,1905.См.:Бодуэн де Куртенэ И.А.Избранныетрудыпообщемуязыкознанию.Т.2,М.,1963.С. 120. Энгельс Ф. Диалектика природы (Роль труда в процессе превращения обезьяны в человека) //М а р к с К . , Энгельс Ф.Сочинения.2-еизд.Т.20.С.48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