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郭晔旻
郭嵩焘(郭嵩焘怎么读)
赫德把持中国海关时,在海关系统内工作的英籍工作人员合影
赫德独掌大清帝国海关总税务司权柄几达半个世纪之久。但就像赫德自己说的那样,“我过去所作所为都是为了使海关站得住脚,并且不放松任何机会来扩展它的根基,从而保证它的稳定。”他的野心绝不囿于海关事务。
19世纪70年代,赫德一度积极插手创建中国近代海军。他为李鸿章牵线,向英国阿姆斯特朗厂订购炮船4艘,用海关关税买单。其中两艘排水量为330吨,另两艘排水量为440吨。此4艘新式炮船先后于1876、1877年到中国,到了1879年9月,决心争取“由英国人来掌握中国舰队”的赫德已经在信里得意扬扬地写道:“??这个大概将要设置的新衙门称作海防总署,我的官衔称为总海防司,我的上司是总理衙门和负责海岸防务的总督。这项计划现已上奏皇上和交军机处审议,非常可能获得批准。”这就是说赫德计划使自己在总税务司之外,再加上总海防司的头衔,成为集清政府海关、海防大权于一身的权威人物。对此,清政府洋务派要员李鸿章,为了借助赫德在海关的势力,居然表示赞同,说什么赫德要当总海防司,虽“不免揽权,而欲令办事,似不能不稍假以权”。但是,清政府的其他许多官员却坚决反对。在李鸿章手下襄办洋务的候补知府薛福成也上书警告:“夫赫德之为人??虽食厚禄受高职。其意仍内西人而外中国??此履霜坚冰之渐,不可不慎也。”南洋大臣沈葆祯也坚决反对赫德任总海防司。这才使得赫德未能得手。
但在另一个领域,赫德却得以如愿以偿。
赫德和海关下属的铜管乐队合影
对于清廷早期的外交政策,清政府的第一位驻外公使、洋务派人物郭嵩焘曾用十二字加以概括:“一味蠢”“一味蛮”“一味诈”“一味怕”,因为愚蠢而行蛮,行蛮不逞则使诈,使诈不成则跪地求和。清廷“不揣国势,不察敌情”,却轻起衅端,结果割地赔款,“贻祸天下”。这看上去当然有几分“投降主义”的论调,但赫德对郭嵩焘的概括倒是十分赞成,认为这很符合西方列强的观点。他一再告诫总理衙门,一定要改变这种状况,“否则中国会吃大亏”。于是,1865年6月长驻北京开始,赫德就“不但在税务和商务问题方面,而且在外交问题和内政事务方面”,特别是“在新颖而困难的国际问题上”向总理衙门提供“情报和建议”。这样,赫德利用当时主持总理衙门大臣的等人的信任,开始插手清政府的外交活动,他也把自己进行的外交活动称为“业余外交”。
其中,调停中法战争是赫德干预近代中国政治、外交的一次最重要和最典型的例子,赫德施展了浑身解数,成功地插手并影响了这场战争,使之成为他在华生涯中的一件大事。
1883年12月,法国为吞并越南和侵入中国西南地区,挑起了中法战争。从一开始,赫德就极不赞成法国人的军事冒险,“法国假如企图继续扩大它的保护国的范围,或并吞更多的领土,中国几乎肯定会对法作战的。那时,法国将发现中国是一个非常难对付的对手”。随着战事的延长,赫德越来越感到影响了西方各国,特别是英国的对华贸易,在他看来,“五年战争,可以完全扼杀二十五年的贸易。”
因此,他希望尽快促使中法议和。赫德在总理衙门积极活动,从清政府那里正式揽到了议和权,并使清政府授权自己的亲信金登干为专使代表中国与法方代表签订草约。正当和谈秘密进行期间,中国军队于1885年3月下旬在镇南关-谅山战役中大获全胜,中法战局为之一变。消息传到巴黎,茹费理内阁因此倒台。这时的赫德非常担心法国会报复中国(这是有理由的,法国议会表决通过向越南增派5万军队,增加军费两亿法郎),也“唯恐谅山的胜利,会使宫廷听从那些不负责的主战言论”。他对清政府的判断是,“中国如果真能打到底,它会赢的!但不幸的是我所能据以行事的是中国一定不会打到底,因此我必须用任何方法把它拖住。”联想到十年后清廷在甲午战争中表现,不能不承认赫德对于自己名义上的东家判断得相当准确。
赫德和妻子、孩子的合影,约摄于1878年
因此,赫德特意向清政府指出,法国是在攻取谅山之后降低条件的,中国在夺回谅山之后也应该降低条件。不用说,这与慈禧太后“乘胜即收”的观点正是不谋而合。于是,赫德在4月3日急电金登干:“一个星期的耽延,也许会使我们三个月以来不断努力和耐心所取得的成就完全搁浅,你可以斟酌以上所说的相机行事”,也就是让金登干尽快与法方在停战协定上签字。此时茹费理还未去职,自然愿意体面下台——第二天中法和平草约就签字了。值得玩味的是,赫德在草约第二款关于中国和越南关系问题上,讨价还价多时,坚持要写入顾全清廷“威望体面”的字样,为此坚持到了最后。在这样“据理力争”的背后,这位清政府名义上的代表,其实倒像是一个第三方的掮客,将清政府重虚名而法国人图实利的心态拿捏得很准。法国人对此也是心领神会,“我很高兴,由于英国人的尽力,我们终于成功了”。
在赫德的“业余外交”主导下,中法战争终于以“中国不败而败”宣告结束。清廷舆论为此大哗,矛头直指在正式和约上签字的李鸿章。宦海沉浮多年的李中堂自然不肯背锅,干脆声称“查进和议者二赤,我不过随同画诺而已”。“二赤”者,“赫(德)”也。这个回答当然有为自己推卸责任的成分,但从中也可见自称中法双方的“唯一居间人”的赫德在中法和谈中的作用,连位高权重的李鸿章也不过是“随同画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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