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

社会保障质量与经济高质量发展协调性研究：脱钩与耦合视角

精华版

宋佳莹,高传胜

南京大学

习近平总书记提出，要关注国外社会保障发展情况，汲取国外经验教训，促进中国社会保障事业高质量、可持续发展，既要避免像部分拉美国家盲目进行“福利赶超”而最终落入“中等收入陷阱”，同时也要避免像一些北欧国家，实行“泛福利化”而导致社会经济活力不足；社会保障与经济发展是水涨船高的关系，水浅行小舟，水深走大船，违背规律就会搁浅或翻船。对于社会保障水平的提高，既尽力而为又要量力而行，要建立在经济和财力可持续增长的基础上，既不能脱离实际，也不能超越阶段。然而，受现实背景的影响，经济增长方式转变、社会结构转型以及人口结构变迁，进一步考验社会保障的可持续性，也给经济社会发展带来严峻挑战，使国家社会保障与经济发展关系面临新的现实挑战和历史机遇。研究社会保障质量与经济高质量发展之间的协调互动关系成为重要议题。

一

西安交通大学学报（社科版）

分析框架

习近平总书记强调，要有“系统思维”，要用“系统工程”思想和方法解决社会复杂性问题，从整体观、系统论出发贯彻新发展理念，并指出“中国全面深化改革是一项复杂的系统工程”。系统是由相互作用和相互依赖的若干组成部分结合成的具有特定功能的有机整体，系统内部的各要素之间相互关联、相互作用。从系统理论视角看，社会保障制度的系统集成、协同高效改革要求将社会保障作为社会发展的一个系统与经济系统保持协调发展。根据卢曼的社会系统理论，社会保障系统与经济系统之间及其内部既保持相互独立性，又体现了极端复杂性，系统将会选择性地进行简化或化约来处理复杂性问题。系统间、系统内部各要素之间的协同配合应是系统协调发展的基础，本文从更为宏观的层面，利用系统思维分析社会保障系统与经济系统之间的协调发展状态。

社会保障作为一个系统，既具有经济属性，通过影响劳动力市场资源配置促进经济更高质量发展，又具有社会属性，发挥收入再分配功能改善社会福利水平，为经济系统发展提供稳定环境。如果将社会保障的双重属性分开，经济高质量发展与社会保障制度良性互动的基础也正是经济政策与社会保障政策的合意性与协同性。也就是说，社会保障作为一项社会福利政策，要具有适度激励性，作为一项经济政策，要具有适度包容性。经济属性层面，社会保障影响现阶段经济高质量发展的路径主要表现在供需两侧。在供给侧，社会保障产生的福利效应通过影响劳动力供给与人力资本积累，主要表现在社会保障对劳动者同时产生收入效应与替代效应，个人是否进入市场以及家庭储蓄决策的最终选择主要取决于收入效应与替代效应的相对大小，进而改变劳动力市场资源配置，对经济高质量发展产生重要影响；在需求侧，社会保障主要通过改变居民消费、投资，进而影响经济发展。从微观层面，根据生命周期假说，社会保障对家庭的储蓄产生“挤出效应”，促进家庭消费与投资，一方面增加当期家庭消费能力，另一方面增加家庭对子代的人力资本投资或其他投资，有利于家庭未来收入的提升。从宏观层面，社会保障提升整体消费能力与投资能力，促进经济高质量发展，即在经济属性下，社会保障无疑会对经济高质量发展产生重要影响；社会属性层面，社会保障的经济效应主要表现在通过保障三种公平——权利公平、机会公平、规则公平以改善居民福利水平，为经济高质量发展提供更优良的环境。具体来看，社会保障制度保障居民最基本的生存权利，实现权利公平；通过再分配功能对分配结果进行矫正，实现机会公平；通过普惠性特征确保规则公平。其中，社会保障最重要的再分配功能在经济自发调节和收入差距不断扩大的过程中起重要调节作用，不同社会保障项目对于选择性与普惠性的倾向有所不同，也使社会保障对社会公平最终产生的叠加效果不同，即在社会属性下，社会保障制度通过社会保障支出创造稳定的社会环境，有利于经济的可持续、高质量发展。

同样，经济系统也决定了社会保障系统功能的发挥。仅从支出看，过低的社会保障支出可能无法满足居民最基本的生活保障，城乡间、地区间和居民间收入差距逐渐扩大，阻碍社会进步；而社会保障支出过高又会给财政带来沉重负担，引发通货膨胀、储蓄率与投资率降低、劳动力成本上升、产业国际竞争力下降等问题，进一步损害经济系统的发展潜力与活力。因此，社会保障系统与经济系统应控制在相互适应或基本适应的区域，社会保障的支出水平也要建立在经济和财力可持续增长的基础上。然而，现阶段中国社会保障可持续性由于人口结构转变而遭受挑战，对经济发展的可持续性造成重要影响。对于社会保障与经济两大系统之间的关系，如对社会保障质量与经济高质量发展之间有无发生脱钩状态、是否已处于不协调发展状态等问题进行测算与分析，能够更准确地判断中国新时代背景下两者的协调发展状态，也有助于提出改革措施加以积极应对

二

西安交通大学学报（社科版）

指标选取与研究结果分析

本文通过面板数据的熵值法对社会保障质量与经济高质量发展两个指标进行综合测度。根据测度结果对两者的协调发展进行分析，主要采用Tapio脱钩模型、耦合协调度模型分析社会保障质量与经济高质量发展之间的脱钩状态以及两者的协调发展状态。基于综合评价指标体系选取的代表性、科学性、可比性与可操作性等原则，社会保障质量与经济高质量发展测度指标选取依据如下：经济高质量发展是多元化与综合性的概念，具有多重内涵，应从多个视角来诠释，基于新发展理念理解经济高质量发展，主要包括五个方面的内容：创新发展、协调发展、开放发展、绿色发展、共享发展。因此，本文选取经济高质量发展作为一级指标，创新、协调、绿色、开放、共享等作为二级指标，及对应39个三级指标测度中国31个省份（不含中国香港、澳门、台湾）经济高质量发展指数。社会保障是保障和改善民生、增进人民福祉、维护社会公平正义的基础性制度，包括社会保险，社会救助、社会福利、优抚安置等多项内容。选取一级指标为社会保障质量，财政补助、社会保险、社会救助、社会福利、优抚安置等5个二级指标，及对应42个三级指标来测度中国31个省份（不含中国香港、澳门、台湾）的社会保障质量。研究结论如下：

第一，社会保障质量与经济高质量发展质量测度结果发现，（1）各省份社会保障质量与经济高质量发展指数均呈现逐年上升趋势。其中，关于社会保障质量的计算发现，海南、西藏、青海、宁夏、新疆等的社会保障质量明显低于其余省份。主要原因在于这些省份经济发展较慢，社会保障支出能力相对较弱，居民生活水平相对较低，即使存在倾向性的财政补助，综合福利水平及民生保障能力也并不高。通过计算2008—2020年各省份社会保障质量的平均增速发现，吉林、青海等发展相对落后的省份指数增速最低，而北京、福建、广东、江苏等的增速明显快于其他省份。与之相反，多数经济发展较为落后省份的经济高质量发展指数增速快于经济发展较快的省份，如安徽、贵州、西藏、宁夏等的经济高质量发展指数增速快于福建、广东、江苏、北京等省份，从侧面反映了省份内部社会保障质量与经济高质量发展指数的增长情况并不同步，两者或呈现脱钩发展趋势。（2）区域异质性分析发现，无论是社会保障质量亦或经济高质量发展指数均呈现上升趋势，但西部地区的社会保障质量与经济高质量发展指数均为最低，发展更为落后。

第二，社会保障质量与经济高质量发展之间的脱钩指数测度发现，（1）各省份的脱钩状态在整体上呈现脱钩、负脱钩与连结交替（波动）的特征，全国各省份的主流脱钩状态呈现“递进恶化”特征，社会保障质量与经济高质量发展之间的脱钩状态逐渐明显。（2）各省份的经济高质量发展主要表现为低效扩张型，值得一提的是，在2017—2020年这一阶段，呈现集约扩张型的省份全部在中西部地区，且均处于相对脱钩状态，也表明中西部地区大多数省份社会保障质量的增速要慢于经济高质量发展指数的增速，无论是民生保障能力、经济发展能力抑或是两者的协调能力均有待加强。整体来看，全国经济发展类型的主流呈现为低效扩张型。（3）东中西部地区异质性分析发现，三大地区的脱钩状态在整体上呈现出脱钩、负脱钩与连结的交替（波动）特征。从区域来看，东部地区社会保障与经济高质量发展系统经历了相对脱钩—扩张负脱钩—扩张负脱钩状态，经济由集约扩张型转向低效扩张型，意味着社会保障质量增速要快于经济高质量发展增速。中部地区经历了相对脱钩—扩张负脱钩—相对脱钩，经济发展类型转向集约扩张型；西部地区则呈现相对脱钩—增长连结—相对脱钩波动趋势，经济高质量发展转向集约扩张型，意味着中部与西部地区的经济高质量发展速度快于社会保障质量增速。从全国层面看，社会保障与经济之间呈现增长连结—相对脱钩—扩张负脱钩的波动特征，两者之间脱钩状态逐渐明显，也表明社会保障质量与经济高质量发展过程中逐渐偏离了同步、适度发展的目标，社会保障已然超过经济的高质量发展，经济发展逐渐由集约扩张转向低效扩张。

第三，社会保障质量与经济高质量发展系统耦合协调度计算发现，（1）社会保障质量与经济高质量发展综合系统耦合协调度逐年递增，且经济发展较为发达省份的系统耦合协调度更高。从协调等级看，全国各省份的耦合协调等级呈现跃迁趋势，但从总体的级别看，系统仍处于较低的协调等级，这与经济高质量发展息息相关。（2）异质性分析发现，东—中—西部地区耦合度与耦合协调度均呈显著递增趋势，但根据耦合协调度的具体数值可以发现地区的协调等级仍较低。分地区看，东部地区从濒临失调过渡到初级协调；中部地区从濒临失调向勉强协调演进；西部地区从轻度失调转向濒临失调。虽然协调等级在提升，但是仍处于较低的协调状态。全国层面看，从2008年的濒临失调过度到2020年的勉强协调。因此，社会保障与经济系统的耦合协调度仍有待提高，跨越低级协调状态，转向较高级别的协调状态应成为目前社会经济发展的重要目标。

三

西安交通大学学报（社科版）

政策建议

其一，进一步健全、完善社会保障制度体系与运行机制，在经济可持续发展基础上，提低扩面，是实现社会保障包容性可持续发展的重要路径。稳定的资金来源与合理的保障水平是社会保障与经济高质量发展的重要保证。

（1）做大蛋糕是社会保障稳定运行的物质基础。进一步适应新常态，做大蛋糕，促进经济平稳健康、可持续发展，厚实社会保障稳定运行的财力基础，缓解社会保障与经济高质量发展指数的脱钩状态与提升其系统耦合协调等级，实现耦合协调等级的跃迁。

（2）分好蛋糕是社会保障有效运行的保证。应合理增加社会保障支出提高社会保障水平，提高社会保障各项目统筹层次，更好配置社会保障参与主体各方的利益分担。

（3）不能盲目提高社会保障水平，要与经济高质量发展相匹配，把握社会保障适度水平实现包容性可持续发展。在合理把握社会保障支出的“适度性”基础上，发挥其民生保障和再分配功能的同时促进社会经济发展，发挥社会保障支出基于效率与公平对经济发展的双重促进作用。进一步优化社会保障资源空间配置，缩小社会保障支出的区域差异。

其二，从人口结构入手，改善人口结构，推动人口短期和长期均衡发展，有利于社会保障与经济的高质量发展。

（1）尽快落实、采取渐进式延迟退休年龄政策，在短期内保持或者提高劳动力供给数量，从总体上增加社会保险基金收入，相应减少当期基金支出，为社会保障可持续发展提供保证。

（2）长远考虑，提高生育率以扩大未来劳动供给规模成为必要。必须进一步鼓励生育，并采取生育配套措施，加强家庭支持政策减轻家庭育儿成本。

总而言之，做大蛋糕是社会保障稳定运行的物质基础，分好蛋糕是社会保障有效运行的保证。合理把握社会保障的“适度性”，在做大蛋糕基础上分好蛋糕，保证社会保障与经济在协调、可持续基础上实现高质量发展。其中，人口是根源。改善人口结构问题成为重中之重，采取积极的生育政策、延迟退休等相关政策来改变人口结构，既可以缓解对社会保障的压力，又可以为社会经济发展提供动力，进一步促进社会保障与经济高质量、可持续发展。

文献来源

宋佳莹,高传胜.社会保障质量与经济高质量发展协调性研究:脱钩与耦合视角[J].西安交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24(2):132-146.

SONG Jiaying,GAO Chuansheng.Study on the Coordination of Social Security Quality and High Quality Economic Development: A Decoupling and Coupling Perspective[J].Journal of Xi'an Jiaotong University(social sciences),2024(2):132-1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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