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110年(汉元封元年)十月,汉武帝置十二部将军,挑选精锐士卒,共十八万骑,由他亲自帅领,从云阳(今陕西淳化县北)甘泉宫出发北上。大军浩浩荡荡,迤逦千余里,旌旗蔽天,军容显赫,声势威武,十分壮观。大军沿着秦始皇修筑的直道,经过上郡、西河郡,抵达五原郡。大军在今包头地区稍事休整,便穿昆都仑河谷北上,越过秦长城(今固阳县北色尔腾山上的石砌长城),到了固阳县北境,登上单于台(方位还不清楚,大约在今固阳县、达茂旗或乌拉特中旗交界的地带)。十八万大军驻扎在这一带,满山遍野,气势雄伟。后续的辎重部队、车辆相接,蜿如长龙。威震匈奴。
汉武帝派遣使者郭吉去见匈奴乌维单于(这时单于庭在土拉河,今蒙古乌兰巴托一带)。郭吉对单于说:"南越王的头已悬挂在汉京城长安的北门了。现在汉天子又亲自帅兵前来,在边境上等侯。匈奴如能作战,就立即前去战斗;如果不能战,便赶快称臣降服汉朝。何必逃跑到漠北苦寒之地躲藏起来呢!"乌维单于大怒,立即斩了负责接待使臣的官员,扣留了汉使者,但是内心却十分惧怕,不敢派使者回复;不过从此却再也不敢派兵寇盗汉边郡了。武帝等不上匈奴兵来战,西南行到北河(今乌加河)从朔方回到甘泉宫。汉武帝勒兵巡边,标志汉匈关系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即由战争转入和平相处的阶段。
鸡鹿塞(鸡鹿塞遗址)
匈奴的兴起
公元前206年,刘邦建立汉朝时,匈奴的头曼单于已被其长子冒顿(音墨毒)所杀。冒顿智略过人,在政治、军事上进行了许多改革,改氏族内部的选举制为世袭制,使国家机器逐渐完备。他乘中原诸侯畔秦、楚汉相争之机,东攻东胡(今大兴安岭两侧),西击月氏(音肉支,在今甘肃河西走廊),南并楼烦、白羊王(秦九原郡地,包括今包头、伊克昭盟、巴彦淖尔盟地区),北服浑庾、屈射、丁令、鬲昆、薪犁各族(今贝加尔湖左右及其西北地区)。使"诸引弓(游牧骑射)之民,并为一家",控弦之士达三十余万。统治区域,东起朝鲜边界,横跨蒙古高原,西至甘肃、青海,南面占据阴山和河南地,势力直伸到今晋北和陕北⑴。
当时西汉的京城在长安(今西安市北),其北疆的缘边各郡,都和匈奴相接。西部是陇西、北地、上郡;中部有云中、定襄、雁门、代郡;东部有上谷、渔阳、右北平、辽西、辽东。正北面的九原郡和河南地被匈奴占领。
匈奴在行政上分为三部,中部由单于直接统领,东西两部设左右贤王分领之。左右贤王之下有左右谷蠡王、左右大将、左右大都尉等等,各领一定的战骑和分地。匈奴每年有三次集会:正月小会单于庭,五月大会龙城,秋大会蹛林。所以龙城、蹛林、单于庭是匈奴的政治中心。单于庭和左右贤王庭的驻地,在整个西汉一代有多次迁徙。冒顿单于时主要活动在单于南庭,另外还有单于北庭。汉元帝时"习边事"的郎中侯应说:"阴山东西千余里,草木茂盛,多禽兽、本冒顿单于依阻(即屯聚)其中,治作弓矢,来出为寇,是其苑囿"⑵。这即是说,阴山(指今大青山)一带是匈奴人在漠南生息繁衍的主要地区,是匈奴人在漠南的政治、军事中心,军事手工业基地,也是南向汉边郡侵扰的根据地。冒顿单于庭的方位,历来学者众说纷纭,经我们多年的考察与研究,认为南庭在今达茂联合旗艾不盖河流域,北庭在今蒙古土拉河(古名余吾水)上。右贤王庭一度在河南地,后迁至今蒙古南戈壁省诺木冈、巴彦鄂博一带。左贤王庭在今锡林郭勒盟东南部,后迁至蒙古克鲁伦河上⑶。所以,《史记·匈奴列传》说:匈奴三部兵南下,左部兵直上谷(今河北怀来县)以东,到朝鲜一带;右部兵直上郡(今陕北、伊克昭盟南部)以西,到河西走廊一带;单于庭直代、云中,即今河北张家口至内蒙古土默川一带。
通过上述汉匈双方政治中心、军事力量、地缘关系的分析,可以清楚的看出,今包头地区,正位于匈奴漠北单于庭的直南,更是单于南庭之南境,实为匈奴军事活动的枢纽地带。
平城之围
汉朝初年,屯兵北疆,防御匈奴的韩王信、燕王卢绾、代相陈希等,反而以强大的匈奴为依托,割据称雄。公元前200年,汉高祖刘邦亲率三十二万大军,准备与匈奴决一雌雄,结果却被冒顿单于诱至平城(今大同市)东北的白登,以四十万骑兵围困数重,时间长达七天七夜。后来用了陈平的计策,重赂单于阏氏(王后),方才脱险。民歌唱道:"平城之下亦诚苦!七日不食、不能彀(音够)弩"⑷。
从此以后,直到汉武帝初的六七十年间,据统计匈奴共进行了十五次大的军事掠夺活动。最多的一次出动了四十万骑兵,还有一次是十四万,一般都是几万骑。邻近今包头地区的雁门、北地、上郡、云中等郡,是遭受掠夺次数最多的地区。所以汉朝派往沿边各郡的太守,都选用武将充任。著名的飞将军李广,就曾担任过云中、上郡、雁门、北地等七郡的太守。在他从军四十多年的生涯中,和匈奴大小七十余战。曾出使过匈奴的大臣刘敬说,驻牧在河南地的匈奴白羊、楼烦两个部落,距长安最近的五、七百里,轻骑兵一天一夜就可以到达⑸。
西汉前期,军事实力还不够强大,地方割据势力亦有待削平,因此对雄视北疆的匈奴,只能采取和亲政策。汉朝先后遣送翁主(西汉皇帝女曰公主,诸王女曰翁主),与单于结和亲十次;每年还馈送给大量的絮、缯、酒、米等物品;汉皇帝与匈奴单于结为兄弟;在边境上互市。但是,就这样,匈奴贵族依然扰边不断⑹。
反击战中的战略
汉朝经过六七十年的休养生息,到了雄才大略的汉武帝(公元前140~前87年)时,汉朝国力已大大充实。武帝于是在公元前134年(元光元年),在朝廷中开展了一场要不要反击匈奴的大辩论。辩论非常激烈。武帝采纳了主战派大臣们的意见,积极进行战争准备⑺。
汉对匈奴的反击,从公元前133年(武帝元光二年)开始,至公元前119年(元狩四年)告一段落。大体上可分为两个阶段。第一阶段战略目的,在于制止匈奴的侵扰与掠夺,所以匈奴骑兵侵扰沿边的哪一个郡,就从那里出兵反击。但战果不理想。第二阶段,改变战略目标,以削弱匈奴军事实力为主,进行三次大的战役,战果辉煌。武帝勒兵巡边就是在对匈奴反击战取得决定性胜利之后。
第一战役,公元前127年(元朔二年),将军卫青率兵从云中郡(今托克托县古城乡古城)出发,西渡黄河,进击匈奴楼烦王、白羊王(从考古发掘看,楼烦王大约在准格尔旗大路乡玉隆太一带驻牧,白羊王大约在杭锦旗阿鲁柴登一带驻牧,因这两地均发现西汉早期匈奴贵族墓葬)⑻,夺取了河南地。卫青又折而北行,在北河上架桥,至狼山高阙(今狼山石兰计山口)⑼。从高阙沿黄河西行,迂回到河西(今甘肃中部)。共斩首和虏获战俘好几千人,牛羊百余万头,收复了今包头和后套地区。第二年,汉朝派将军苏建率十余万人修筑朔方城,修缮了秦蒙恬所筑的城寨,巩固了黄河沿岸的防御工事。武帝还改秦九原郡为五原郡,郡治九原(今包头郊区麻池古城)⑽;将秦九原郡的西部(今巴彦淖尔盟后套地区、伊克昭盟杭锦旗一带)分出去,新置朔方郡,郡治朔方城(在今杭锦旗独贵特拉乡,古城已淹没)。
公元前124年(元朔五年),为了巩固上述战果,武帝又命车骑将军卫青率将军苏建、强弩将军李沮、骑将军公孙贺、轻车将军李蔡出朔方高阙,李息、张次公为将军出右北平(治平刚,今赤峰市宁城县甸子乡黑城子古城)⑾。共有军队十余万人。卫青出高阙六七百里,大约在今蒙古国南戈壁省诺木冈至巴彦鄂博一带,夜围右贤王。右贤王喝醉酒了,被汉军包围后,他率领几百骑兵,脱围向西北逃走。这一大胜仗,虏获了匈奴男女一万五千多人,牲畜上百万头。武帝大喜,派使者带着大将军印绶,在军中拜卫青为大将军。
第二战役,公元前121年(元狩二年),骠骑将军霍去病先后两次出击驻牧河西走廊的匈奴休屠王部和浑邪王部,斩捕匈奴四万多人。汉朝分徙其部众于西北边塞地区,按他们的风俗习惯,设立五属国来管理他们。在新占领区,增设了武威、张掖、酒泉、敦煌四郡。
第三战役,公元前119年(元狩四年),卫青、霍去病各率五万骑兵,马匹十四万头,步兵及转运者几十万人,分别从定襄(郡治成乐,今和林格尔县土城下子乡古城)、代郡(郡治代县,今河北蔚县东北代王城)出发,远渡大漠,穷追匈奴单于和左贤王部,都取得了巨大胜利,共斩捕首虏九万余级。其中骠骑将军即斩获七万余级。
其他还有几次战役,也程度不同地给匈奴以打击。
在反击战开始时,匈奴的军事实力还相当强大,不甘示弱,也派遣大批骑兵,更加频繁地侵扰缘边各郡,并杀害了五原郡和雁门郡的太守、代郡都尉。但终于敌不过强盛的汉朝的连续出击,力量大大削弱,公元前119年(元狩四年)后,便远循幕北,不再到幕南。汉朝也因士卒、马匹死伤过多,会骠骑将军霍去病死,汉又在南方用兵,攻灭南越。所以,也不再出兵攻打匈奴。
汉朝反击匈奴的战争取得决定性的胜利后,才有公元前110年(元封元年)十月,汉武帝亲自帅领十八万大军,巡边到单于台,向匈奴单于耀兵示威的举动⑿。所以说,这一活动,是汉匈关系的转折点。
加强五原等前方基地建设
武帝巡边后,匈奴已不再进犯边郡了。汉朝对匈奴的战略已改为加强正面防御,同时实行战略追击的方针。由于一度穷兵黩武,以至丧师折将,损失惨重。
在汉兵多次追击下,匈奴只得把人和牲畜,愈益往西北迁徙。他的左部迁到余吾水(今蒙古土拉河),直对汉云中,右部迁到蒲类海(今新疆哈蜜西北巴里坤湖),直对汉酒泉、敦煌。单于的主力则直对五原至鸡鹿塞一带(鸡鹿塞即今乌拉特后旗的哈隆格乃山口)⒀。武帝还不断加强五原和朔方两郡的军事设施,使之成为抗I御匈奴的前方基地。
增修沿边长城和城障。命光禄勋徐自为筑五原塞外列城,从光禄塞开始,向西北行、一直修筑到卢朐,称汉外城。经我们实地考察,外城共有两道,都是从武川县西北部开始西北行,南北相距约20~40公里不等,在乌拉特中旗境内,基本是一平行线,进入乌拉特后旗后,呈一倒半园形,最短距离仅5公里,在乌力吉图苏木巴音努如进入蒙古南戈壁省⒁。命游击将军韩说将兵屯守。
早在公元前127年(元朔二年)卫青取河南地的之后,汉即"募民徙朔方十万口"修渠灌溉并筑城保卫朔方。公元前120年(元狩三年),山东被水灾,又徙山东贫民于关中及朔方以南、新秦中七十余万口。公元前111年(元鼎六年),在上郡、朔方、西河、河西设田官,命边塞士兵六十万人屯田戍边。公元前100年(天汉元年)秋,又遣发谪戍屯五原。所有屯田戍边的人,都由官家供给牛犁谷种,所以当时五原、朔方,以及其南的上郡、西河、河西等地(今内蒙古西部地区)农田毗连,水渠交错,成为确保边塞粮食供应的生产基地⒂。
穷兵黩武后的反省
为了孤立匈奴,汉朝在东方,征服朝鲜、乌桓,令乌桓族人侦察匈奴的动静。在西方,派使臣出使西域,逐渐统一西域三十六国,设置河西四郡,隔绝了匈奴与羌族的联系⒃。
当时,匈奴多次要求和亲,但武帝出于大一统的思想,必欲匈奴归降,不许和亲.以致双方继续处于敌对状态。武帝后期,曾多次从五原、朔方、居延出师,远袭匈奴,但都遭到失败.、将军赵破奴二万骑兵出朔方,全军覆没。贰师将军李厂利三万骑出击右贤王,几乎脱不了身,汉军死亡十之六七。李陵将步骑五千出居延,兵败投降⒄。最后一次,征和三年(90年)李广利将七万骑出五原,全军覆没,李广利投降匈奴。这是汉出师以来,损失最为惨重的一次。为什么后期出师都失败呢?原因是匈奴感到自己力量不足以与汉军抗衡,更远徙西北以避汉的军锋,待汉军长途跋涉到漠北,疲劳不堪时,他们便抓住时机,集中主力,攻汉军的一路。
武帝末年,开始认识到他对匈奴过度用兵,致使天下虚耗,财竭民穷,百姓流离,农民起义。他乃封丞相为富民侯,停止征伐,全力务农⒅。昭帝、宣帝时代,仍是采取战略防御方针,不再派兵出击,汉匈关系进入了和平相处的新时期。
资料来源:《包头史话》(中共包头市委宣传部编;主编:李绍钦),1994年7月
资料整理:黄翔,网名“阴山小虫”,包头市本土文化研究中心秘书长、包头九原博物馆理事、包头烹饪餐饮饭店行业协会副会长。读万卷书、行千里路、尝百般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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