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接续了上一篇Meyer et al. (1997) 的思路,考察了世界政体的结构。然而,网络分析显示,这一世界政体的结构并不像Meyer等人宣称的那样是“平的”。当然,它有平的一面;但同时它也呈现碎片化、区域化的特征。这篇文章暗示了这样一个研究路径:即制度同构过程是如何被权力、结构因素型塑,导致不均质的后果的。
世界政体的社会结构
Jason Beckfield
《美国社会学杂志》,第115卷,2010年。
内容提要
世界政体(world polity)研究认为,现代国家的特性深受其所在的国际组织网络的影响。然而,该网络的结构形态却很少被讨论。 这种忽略实不应该,因为世界政体理论说世界政体由各类社会组织构成,这些组织在网络中的分布应该是越来越密集、越来越平均、平坦。 本文描述了1820年以来的国际组织(Inter-Governmental Organizations),运用网络分析了全部国际组织。分析显示,世界政体的结构越来越碎片化,这一趋势由那些专门化的国际组织而非普遍性的国际组织推动。世界政体因而凝聚力下降,更多样化,而在其结构上则更不具有世界性。 这一结构反映了世界政体的区域化(regionalization)这一倾向。
对全球化后果的研究已经压倒了对全球化形式的研究。这对政治全球化研究,即那些关注“权力、权威和规则”的研究来说尤其如此(Held等,1999,第32页)。我们对政治全球化与现代国家的变迁之间的关系已经有了很深的认识。例如,有证据表明参与国际组织与许多领域的同质化都有关系,包括人权(Hafner Burton and Tsutsui 2005)、民主(Wejnert 2005; Torfason and Ingram 2010)、环境保护(Frank 1997,1999; Schofer and Hironaka 2005)、同性性关系(Frank and McEneaney 1999)、妇女选举权(Ramirez, Soysal and Shanahan 1997)、教育(Meyer, Ramirez and Soysal 1992; Bradley and Ramirez 1996; Schafer 1999; Schofer and Meyer 2005)、人口(Barrett and Tsui 1999)和女性参政议政(Paxton, Hughes, and Green 2006)。大量证据都源于那些基于世界政体理论(world polity theory)所作的经验研究。世界政体理论是一种制度主义视角,它将国家间日益增长的同质化倾向视为这些国家嵌入于“世界政体”的后果。这个世界政体由国家、社会和国际组织结成的网络构成,它是世界性的、独一无二的(singular),具有普适性的(universalist) 影响力,并且不能被化约为任何单一国家或组织。具体到国际组织来说,研究发现它会影响民主化(Torfason and Ingram, 即将出版)、国际贸易(Ingram, Robinso and Busch 2005), 新自由主义取向的重构(Henisz, Zelner and Guillen 2005), 国际冲突(Boehmer, Gartzke and Nordstrom 2004; Hafner-Burton and Montgomery 2006)以及跨国社会运动组织(Smith and Wiest 2005)。
本文探讨了该网络的结构。虽然有关世界政体的影响作用的争论仍在进行(Guille'n 2001a, 2001b), 也有批评者强调权力与不平等在世界政治中的作用(Beckfield 2003), 但与我们对世界政体的影响作用的理解相比,我们对其结构的认识仍是相当肤浅的。世界政体被看作是“涂尔干和齐美尔式的世界整合”(Meyer等,1997,第175页), "一个去中心化的世界"(第164页),“一个统一的社会系统,网络使其越来越成为一个整体”(Boli and Thomas 1997,第172页)和“一个迅速增长的全球联系网络包围世界,本地的地形和条件对其不构成任何影响”(Boli,Loya and Loftin 1999,第77页)。世界政体理论与那种全球化使世界“变平”的论调一脉相承(Friedman 2006),但它的很多论断都未经检验。静态地说,当代世界政体应该体现为一个均质的、密集相连、去中心化的社会结构。动态地说,如果存在碎片化、中心化和结构的异质性,这些结构特征应该在不断下降。
世界政体理论论社会结构
迈耶等(1997)在一篇很有影响力的文章中指出,“当代民族国家的许多特征均来源于外部的世界性模式,这些模式通过全球文化和组织过程得以构建和传播” (第144页)作者用一个新发现的岛屿社会的虚构例子来描述“那些被发现并融入世界社会后的地方都会发生什么”(第146页)。 “岛屿社会很快就会受到国际组织的关注……”, “其国家和人民也被认为需要加入国际性组织和结构”(第165页)。随着岛屿社会日益深入地参与国际网络,“旧制度主义”和“新制度主义”势力(Stinchcombe 1997)会努力将其转变为一个具有全球合法的现代国家结构。国家会通过国际组织寻求合法性,而国际组织将认可其法理上的合法性,并为其提供专家和物质资源等“援助”(Meyer等,1997)。从结构上讲,这个过程将会使国家和国际组织之间建立起密切的联系,而随着世界政体与国家间联系渠道的增加和拓展,政策原型(scripts)也会更容易地从世界政体向国家传播。
这个小岛内会加入哪些国际组织?根据世界政体理论,联合国及其相关机构(如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世界银行、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国际劳工组织、以及世界卫生组织)是国际组织的理想类型。这些组织影响政策,分配资源,囊括了国际体系中几乎所有国家。用社会网络分析的语言来说,通过加入联合国,这个小岛以前是网络中的一个孤立的“节点”,现在则与网络中的其他国家都建立了联系。这个网络将是“密集的”(每个国家都与其他国家建立正式的联系),“去中心化的”(每个国家都有相同数量的关联),“有凝聚力的”(各国在世界政体中关系密切),“聚集”成一个非常“小的世界”(Wasserman and Faust 1994; Watt 1999)。这种双模式的、隶属关系网(Breiger,1974)可以表示为一个二部图(Faust 2005),其中节点可以划分为一组国际组织和一组国家。
世界政体理论与其它理论的关键区别 — 这也是世界政体理论的重要贡献 — 世界政体理论强调世界文化的重要性,并能解释国家间日益增强的同质化现象。其观点是,各国之所以变得越来越相似,因为它们嵌入在世界政体之中(一种社会结构)。世界文化 (world culture) 比组织结构更重要。这种世界政体体现了世界文化(意义结构),世界文化作为行动者能界定什么是国家以及国家应该有什么功能。
其他理论
与之相对,其他理论则转而强调冲突、权力和国家(特别是经济和军事)利益。例如,世界体系理论认为,“世界政体”反映和再现了先前的支配结构,因为国际组织是“核心国家的董事会”(Boswell and Chase-Dunn 2000, p.238)。从结构上来说,这意味着世界政体密集相连,但这个政体高度不均衡、且以核心国家为主导和中心,在经济规则制定上尤为如此。这样的关系模式会产生一个星形但紧密关联的拓扑结构,核心国家为中心。从世界体系理论中同样可以推断出这样的结论,核心国家和边缘国家之间是紧密相连的,边缘国家内部则形成专门的国际组织来代表其自身利益(Beckfield 2003)。这种情况会在世界体系的拓扑结构中产生一个核心/边缘或一个全球南北国家间的断裂结构。经济社会学则预见了另一种碎片化的模式(Fligstein and Merand 2002; Fligstein andStone Sweet 2002), 这意味着国际组织网络的拓扑结构至少部分取决于国际贸易的模式,这种模式则要求通过制度化过程制定国际合作规范。鉴于在欧盟内部,政治经济一体化已经达到很高水平,世界政体的结构在欧洲应该是高度区域化的,特别是国际经济组织更是如此(Fligstein and Merand 2002)。
结论
这篇文章考察了自1820年以来世界政体结构的变革,发现尽管国家已经通过加入共同的国际组织而建立紧密的联系,国际组织领域则变得关联程度下降、凝聚力下降、结构更不平衡。总的来说,分离倾向、碎片化、异质性上升,世界政体的区域化增强。它的发展并不像世界政体理论预计的那样。图10只描述了国家间通过国际组织建立的两两联系,图11则进一步区分了两两关联的数量。可见图10是均质的网络,而图11则呈现区域性、碎片化特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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