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录片《千古风流人物》,画风古素,文 案精炼,内容紧扣主题人物诗词展开,看 起来赏心悦目,颇为动人。
开篇第一人,李白,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这种傲然与豪气,配得上千古第一风流人物。
六神磊磊有一篇公号文《如果没有李白》,以幽默诙谐方式想象没有李白的大唐及后世。
没有李白,大唐机器照样运转,历史长河依旧奔腾,事实上,他本人对政治和历史的影响,微乎其微,《资治通鉴》甚至都没有关于他的一字一文。
但历史并非只是“治国安邦”“权力争夺”“成王败寇”,它还包括思想、精神、文学、艺术等。
最最主要的,是人,关于人的一切。
王侯将相,只是芸芸众生中的一小撮,尽管史书只记载了这些人的丰功伟绩,但“隐入尘烟”的黎民苍生才是历史真正的创造者和推动者。
严格说来,李白没有真正挤入过那一小撮(曾短暂担任翰林供奉,但很快被退休),但他在后世的知名度和影响力却长盛不衰,甚至远超过那一小撮。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成为每一个中国人共同的乡愁。
乡愁不分高低贵贱,凭借《静夜思》这首千古怀乡第一爆款,李白打破时间地域阻隔,经久不衰地屹立于各时代人气榜单前三。
就是到了21世纪的今天,文学诗歌早已沦为难以启齿的柔弱,大街小巷还传唱着“要是能重来,我要学李白”。
这个一生以大鹏鸟自诩、眼睛永远望上看的骄傲男人,大概猜不到,自己能被嵌入历史丰碑永垂不朽,恰恰得利于历朝历代无数中下层文人墨客和普罗大众的追捧与推崇。
或许这些对他来说,已不重要。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这原本是他最理想的人生规划,经世济民,建立勋业,功成身退,潇洒离去,留给世人一个帅气却模糊的背影。
可造化弄人,历史偏偏爱玩黑色幽默。
李白为功名奔走一生,除了次次拂袖去,没立过半点功,不但没立过功,晚年还糊里糊涂卷入永王璘的“叛军团伙”,差点丢了老命。
我们很难想象傲视人间的谪仙在暗无天日的牢房里,一押百天,成天奋笔疾书,不再自我标榜,更不敢畅想未来,所有的笔墨都在自我开脱,所有的诗篇就一个意思---“SOS”。
可以说,李白的一生,就是在希望-失望-希望-失望-希望…最后至绝望中度过。
尽管留下的诗篇,主调豪迈大气,似乎永远年轻,永远热泪盈眶,但我能清晰感受到他那满腔热血从“黄河之水天上来”到“奔流到海不复回”的渐行渐远,以及“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浇愁愁更愁”的衰颓无力。
他留给世人最后一首《临路歌》:
大鹏飞兮振八裔,中天摧兮力不济。馀风激兮万世,游扶桑兮挂石袂。后人得之传此,仲尼亡兮谁为出涕。
他一生寻仙访道,又向往庄子《逍遥游》里的“鲲化鹏”,扶摇直上九万里,让人误以为他淡泊功名,志在方外。
可最后一句“仲尼亡兮谁为出涕”,却分明表露了他内心真正奉为至圣先师的乃是孔子,儒家的“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才是他的毕生宗旨和修行方向。
只是他徒有儒家之心,始终未得国士之遇。
大鹏鸟没来得及到达南冥天池,就陨落在了某个滔滔江水之中。
所有的理想抱负,犹如水中之月,心心念念,热切向往,奋力追逐,扑腾一生,终究落空。
结尾,用白居易的一首悼念诗,发出最后一声唏嘘:
采石江边李白坟,绕田无限草连云。
可怜荒垄穷泉骨,曾有惊天动地文。
但是诗人多薄命,就中沦落不过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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