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人多船少,汪仲荃是排在最后一批过河的。
桐花落(桐花落尽)
汪仲荃辞行时,母亲已经在大营待了两天了。从商丘一路过来,路上还算太平。加上林将军嘱咐军士一定要小心侍奉,那军士原是憨厚的庄稼汉,故老夫人也没有遭什么罪。
出了辕门,汪仲荃回头看见双亲在落泪。忙重返回去,跪倒在地,冲着双亲叩头。汪漪掺起儿子,“孩儿,快起来。为父再送你一程吧。”
“父亲,不用了。”
“孩儿啊,让你父亲去吧。这一别,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重逢。”,说完,老夫人哽咽了。
伯远、伯柒也陪着落泪。
汪仲荃见母亲说如此,潸然泪下。古诗有云,“醉卧疆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汪仲荃也明白其中深意,便不再多语。
汪漪一直把汪仲荃送到岸边,等汪仲荃和伯远上了船,这才挥手告别,往军营走去。汪仲荃扶着船舷,看远去的父亲,自己在他眼中,永远都是需要照料的孩子。父亲年纪大了,河滩路不好走,等父亲上了大道,脚步不再蹒跚,背影又是那么的熟悉。他始终想不明白那夜的身影到底是谁。
开船了,船随着水流颠簸。众人亦或坐在甲板上谈古论今,亦或摸着船舷观望黄河,也有晕船的,在船尾翻江倒海,呕吐不止。
汪仲荃和伯远,坐在角落,看着天空,各想心事。
“恩公,近来可好?”
原来,康安刚好是最后一批船夫。只是汪仲荃自回军营后,一直没有外出,并不知晓康安会在船上。两人多日不见,热切聊了起来。
康安说,“林将军念我帮助太平军渡河有功,赏赐颇多。这全托恩公的福了。”
“老伯,这是哪里话?”汪仲荃推辞。
“恩公,有所不知。林将军,已经赠我布匹不下百匹,另有不少黄金和白银。之前跟着康家,几代人都食不果腹。”
康安叹了一口气,接着说,“以前清兵没撤退之前,只听说你们长毛都是妖怪,说什么茹毛饮血。可你们来了之后,并没有动手抢老百姓。村里,返回的村民也说,你们太平军和清兵不一样,会帮助穷苦人。”
“我们苦了一辈子,那些地主哪个不是把我们生吞活剥?那些官老爷什么时候肯减轻我们的赋税?老百姓,就想活下去。那年大旱,庄稼绝收,我交不起地租。眼看最后期限到了,我在康家门外跪了三天,没人搭理我。最后康家和官老爷一起把我仅有的一亩地和一头牛全部收走了。金匮的妈妈,急火攻心,就这样活活被气死了。”说完,哭了起来。
汪仲荃,忙去宽慰老人。
“哎呀,这么大年纪了,还哭哭啼啼。真是让恩公笑话了。”
“老伯,不必如此,见外了。”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听到有水手叫自己,康安才起身离开。
伯远开口道,“少掌柜,我觉得老伯说得很有道理。一路从蒙城走来,我觉得还是太平军好。说不定跟着天王还能赶走满人呢。到时候,大家有田同耕,有衣同穿,多好。”
“但愿如此啊。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咱老百姓就好比这水,满人好比这舟,欺压我们太久了,是时候推翻他们了。”
“嗯。”
两人起身依舷张望,黄河美景尽收眼底。天水一色,根本分不清远处哪里是天,哪里是黄河。偶有鲤鱼跃出水面,又啪的一声,重重摔下。天空中,一只白鹭疾驰而下,从水中衔出一条大鱼,又一飞冲天,很快不见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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