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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七、话说“湖阳话”

邢少山

鸭子嘴硬歇后语（鸭子嘴硬歇后语咋说）

在马鞍山市内，人们曾戏说：“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博望人、湖阳人来讲话。”

这说明在马鞍山博望人、湖阳人的话难懂。湖阳单乡独圩，靠近高淳，湖阳话很独特，又带些吴语尾音。我是湖阳人，又是学中文的，今天我来试说说湖阳话。

我们湖阳人把村里一些老谋深算、专门害人的人比作“黑鱼精”：又把当官站到了好位置，有肥缺，说成“把到了好口子”，这些话生动、形象。因为黑鱼凶猛异常，专吃小鱼小虾；“把到了好口子”，是湖阳人根据冬天放袋时找到适当的水宕能多放到鱼虾的比喻。类似这样的话还有“搞夹精”（在湖里捞草绞住、夹住了棍子，比喻乱绞蛮缠）”、“死刚皮（一种肚大、头小的小鱼子）游湖（漫无目的，一无所获）、“蚂蝗腰、虾子腿（比喻人腰粗、腿长）等。这些话用了比喻、借代等修辞手法。实际上不仅如此，湖阳话在语音、词汇上也非常有独特的地方。

先说语音。湖阳人在发音上很异样，说起话来外地人往往听不懂。“这孩子不喊人”这句话，湖阳人说成“格（这）牙（孩）捏（子）不掀（喊）人（宁）。”，这句话只有一个“不”字语音未变，其他的音都离普通话相差甚远。湖阳话中发音几乎没有鼻韵母an，都变调成为e。如“丸、完”，湖阳话读成“（e蛾）”；万岁的“万”、吃饭的“饭”读成（别bia）；判断的“判”和”叛”徒的叛读成“(pou剖)”。另外，声母r在湖阳话里几乎没有，有的读成n，如“人”家读成“(ning柠)家；”染”坊读成“（ruan软）”坊。

湖阳话有时调换声母，把舌面音(j.q.x)换成舌根音(g.k.h)。例如，瞎（xia）子——哈（ha）子;睡觉（jiao）——睡告（gao）;上街（jie）——上该（gai）等。舌根音是舌根与软腭形成阻碍而发声，其声音有一种强烈的刺激，让人加深印象。而在湖阳话中，平舌音与翘舌音不分，舌尖前元音和舌尖后元音不分，即普通话的翘舌音zh、ch、sh，湖阳话都读成平舌音z、c、s。例如：忠（zhong）读成宗（zong）；初（chu）读成粗（cu）；诗（shi）读成思（si）等。湖阳话有时在声调上也常调换，例如，毛笔（bi）——毛毕（bi）将第三声换成第四声;白（bai）菜——柏（bai）菜，把第二声换成三声。数字中的三，湖阳话是“掀”，不仅没有韵母，连声母也变了。这个读音成了湖阳话的特征，“只此一家，别无分店”，只听这个“三”字，你就猜出他是土生土长的湖阳人。湖阳离自己的县城当涂110多毕里，离临省的江苏高淳很近，只有15华里，特别是南端的塘沟镇，和江苏隔着田埂，以上这些发音皆受吴方言影响而形成。湖阳话也属于吳方言保护区。

湖阳话中还保留了大量的入声字和古音，这对我们学习古典诗词有利。例如，湖阳话中保留的古音很多，最突出的例子就是阿房宫的”阿”，湖阳话读“wo窝”，与古汉语读法一样。再如。”家”，古汉语里声母是g，湖阳话就读”ga嘎”。同样，现代普通话里声母为j的字，湖阳话仍读g，如”解放”读成”ga该i“放。许多唐诗宋词如用现代普通话朗诵没有韵味，而用湖阳话来读却是押韵的。如王勃的《送杜少府之任蜀州》：“……与君离别意，同是宦游人。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湖阳话”ning人”与（lin邻）合韵。再如，杜牧的《山行》：“远上寒山石径斜，白云生处有人家。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湖阳话斜读（xia），家读ga，听起来就朗朗上口。

再说词汇。湖阳的词汇具有地域性，带水乡的特点，由于湖阳人生活在湖边、长在湖边，湖阳人与鱼？水打交道多，与此有关的词汇就产生了。如“落水鬼”、“淹死鬼”、“吃闷子”、“摸弹(谭)子”、“娘娘鞋”、“鸭子壳、“罩麻罩”、“张卡子”、“上钦子”、““活鲜船”、摩尼头等等。湖阳话中词汇非常生动、形象。例如“涮涮糖”、“纲丝车”、“水泥匠”“摸老婆(在外面找女人)”等。湖阳人（高淳话也如此）组词喜欢用“头”字作词尾，有点像北京人喜欢用“儿”字一样。例如，把小姑娘说成“妹头”：把木材说成“木头”；把思念说成“想头”等。例如，有的父母给孩子以色彩取名，包括青头、黑头、蓝头、红头、绿头等；有的以孩子的特征取名，包括长头、方头、扁头等。头，可以作为名词、动词、形容词及方位词的后缀，汉语言词汇喜欢用双音节词，"头"在湖阳话里得到充分运用。湖阳人组词还喜欢用衬词。如“落刹列”（被大雨淋湿），“疼刹列”（痛疼难受），“绞刹列”（肚子饥饿难受）等；又如，“做点生意”，“搭点棚子”，“学点门道”等，以上的“刹列”和“点”都是加上去的衬词，其目的要延长、强调前面的动词或形容词，让人加深印象，湖阳话中一些词语带有文言性质，如人死了叫“过背”，就源于古代汉语，西晋李密《陈情表》中“生孩六月，慈父见背”就是这个说。有时词汇完全新造，如，“去玩”说成“耍耍”。

词汇湖阳人根据地处水乡及与大自然作斗争的生产与生活情况，创造出许多生动的词汇，不是湖阳人你难以理解。除我在文章前半部分说的一部分外，还有如放鸭子（比喻卖东西没收到钱），鲜刹略（比喻非常得意自豪），破死吃河豚，湖阳人转塘沟，王英矮子（水浒中的人物），相好的（婚外恋），洋沟里翻船，死了的鸭子——嘴硬，青石板上掼乌龟——硬碰硬等等。

最后说语法和修辞。湖阳话在语法上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但它用特殊的词汇组一些具有地域性的语言，具有特别的内涵与特色。例如，“湖阳人转塘沟”这句话的意思是“非走不可”。为什么这样说，因为湖阳三面环水，一面临河（似朝鲜半岛地形）。过去湖阳没有公路，当时人们进入，必须经过塘沟镇，故而形成有哲理性的歇后语：“湖阳人转塘沟——非走不可。”又例如，湖阳妇女骂男人最恶毒的一句话“淹死湖里不冒头——”湖阳，它的东边是石臼湖，西边是丹阳湖，湖阳男人经常到湖里去打鱼。打鱼时遇到风浪淹死在湖里，而且不冒头，意思是说连你的尸体也找不到，这话恶毒不恶毒？

湖阳话虽小，面积不到18平方公里，人口不过6万，但它单乡独圩，语言非常有地方特色。当然，我说的湖阳话，还不是每人村的话，湖阳十八村，每个村有每个村的语言，就我们大邢村，村前、村后人讲话都不一样。由于地域的原因，湖阳十八村，它的话从南到北一路“硬”起来，到了北端的陈韦村，语言受丹阳、博望、大官圩的影响，语言比不上南端的塘沟软绵，粗犷起朱来。

啊，湖阳话从我呀呀学语开始，它是我的元音；湖阳话。如今，走南闯北，蛰伏在我的记忆里，它深深地扎在我的心间；湖阳话，它是我永久记忆的家园，是我的乡音。故乡一切的人与事，全部用乡音记录，它一次次把我唤醒，让我回想儿时的梦靥。乡音是一根琴弦，无论时光怎么流年，在外地遇见老乡，我一张嘴，人们就知道你是谁。轻轻缓缓，同一种旋律，同一种味。它犹如动人的天籁之音，亲切悦耳的弹奏。湖阳话，它会让我回到天真烂漫的少年。在我的心底，往事如翻腾的云烟。它是一杯老酒，陈年越久，越发香甜。乡音无改，鬓毛虽已衰，但总想把家回，这浓浓的乡音，却一点儿没变。它像一杯浓烈的酒，杯杯入怀，饮得如痴如醉。人们就知道，这这骨子里的浓烈，有着无法割舍的牵连。它让我用泥土糅合成炉灶，燃烧光辉;它让我荡着石臼湖的湖水，在风浪中荡舟;它让我用故乡人的诚实，守住做人的底线;它让我用坚忍不拔的勇敢，创造众多伟岸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