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国王朝：穆斯林视角下真实的耶路撒冷围攻战-米儿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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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天国王朝》堪称史诗片中的经典，其水准与场面，至今都难以被后人超越。电影中的很多场景与人物性格，其实均来自于穆斯林和十字军编年史的原始记载。今天就借助此文和电影，重温那场改变了历史的大战，看一看历史人物的真面目。

哈丁之战

2005年的哈丁旧战场

1187年的夏天, 萨拉丁亲率60000大军从阿勒颇出发,向巴勒斯坦发起进攻。7月1日,萨拉丁包围了耶路撒冷的北方重镇巴列城。耶路撒冷国王居伊及王国摄政雷蒙德率军驰援, 两军在哈丁附近展开决战。

哈丁村位于四面环山的山谷中, 萨拉丁伏兵于周围山上,控制着水源--太巴列湖,处于有利地位。7月3日,十字军进入人烟稀少的山区,这里距太巴湖约20英里,到处是石质地和焦干的丘陵,酷暑逼人。他们必须在天黑前赶到太巴列湖或约旦河,否则凶多吉少。萨拉丁看着敌人进入预定山谷后, 派一支骑兵队阻击十字军前卫,把他们围困在的山谷中。使其欲进不得,欲退不能。天气酷热,令人窒息,饮水已经用光。一些十字军士兵试图冲向太巴列湖取水, 均被击退。

被萨拉丁大军团团包围的十字军

虽然法兰克人试图退往哈丁山丘进行最后的挣扎，但缺乏水源和掩护的他们，继续成为了穆斯林的活靶子。入夜,萨拉丁下令在山谷里放火, 浓烟滚滚, 使得十字军大乱。在一番总攻之后，十字军大败。

耶路撒冷国王居伊和摄政雷纳德，被带到了萨拉丁面前。担任萨拉丁书记官的伊玛顿丁，记载了二人的窘境：居伊国王渴地奄奄一息，几乎瘫倒在地。于是萨拉丁按照穆斯林的习俗，给了他一杯加冰的饮料，表示国王已经是他的客人了，不会受到加害，并不断地用言语安慰他。但是国王马上把饮料给了雷纳德，雷纳德毫不客气地拿起就喝。

幸存的十字军向萨拉丁投降

由于加害自己姐姐的仇人如此不懂礼数，萨拉丁勃然大怒：既然您不经我的允许就给他喝饮料，那么我就没有义务保证他的安全了！

萨拉丁挥剑砍向雷纳得的肩膀，雷纳得鲜血淋漓地倒在地上。随后萨拉丁又命令士兵们将这个违约的将领彻底斩首，还让士兵拖着半死不活的躯体，从居伊面前经过。面对可以玩弄于手掌中的居伊，萨拉丁漫不经心地告诉他：雷纳德的奸诈毁了他，他的背信弃义背叛了他，他为自己的不公正付出了代价。

15世纪的法国手抄本插图萨拉丁怒砍雷纳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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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殊的实力

电影中由奥兰多.布鲁姆扮演的巴里安

哈丁之战后，萨拉丁的队伍横扫巴勒斯坦的十字军据点。耶路撒冷被置于临时政府的管辖之下，赫拉克利乌斯大主教和西比拉王后成为了城中的核心。

耶路撒冷城处在十分紧要的危机关口。当难民从周边区域涌入耶路撒冷时，食物和供应就更加匮乏了。阿拉伯人收集到的情报显示，能够容纳3万人口的城市，当时住了将近6万人。在街上、教堂里和房宅内，挤满了吃喝拉撒的难民与非战斗人员。而哈丁之战正值收割期，因此农作物受到了严重破坏，城市食物匮乏。

守军进行动员和组织后，负责指挥守城的是伊贝林的巴里安。但他失望地发现，城中只有2个在哈丁之役中幸存下来的骑士。为补充男性战斗力的不足，巴里安给每个超过十六岁的贵族子弟授以骑士之位，还把60名城市议员封为骑士。为了补充军费，耶路撒冷大主教甚至将圣墓教堂屋顶上装饰的银子全部剥取下来。接着，他将城内每个能够武装的男子分配给步兵、弓箭手、巡逻队等各个兵种。尽管如此，城中的战斗人员依旧少的可怜。

电影中被巴里安临时册封的少年骑士在历史上确有原型

面临这些问题的耶路撒冷，不能长时间地抵御萨拉丁的进攻。城里的统治者们意识到这点，试图安排和萨拉丁接触。但是穆斯林方面的种种记载显示，萨拉丁下了非常大的决心收复失地。虽然占星师警告，强行攻城可能会让他失去一只眼睛，但是他为了夺取伊斯兰教的圣地，就算是殒命也在所不惜。毕竟十字军主力的惨败，就是天赐的良机。

电影《天国王朝》的动画CG

初步的交锋

中世纪法国手抄本上的萨拉丁军队

1187年9月5日，在攻克了阿斯卡隆之后，萨拉丁集结起所有的大军，沿着海岸线向着耶路撒冷全速开进。再此之前，他打通了埃及和巴勒斯坦之间的道路，在亚历山大和阿卡之间的海岸线上部署舰队，防止意大利航海共和国的船只捣乱。

以精锐的古拉姆奴隶骑兵、来自地方采邑的伊克塔骑兵和阿拉伯城市民兵为核心的大军，一路上还收编了许多不远错过抢劫机会的炮灰志愿军。仅在耶路撒冷附近遭遇了一次短暂的伏击后，全军在1187年的9月21日，来到了大卫门和圣斯蒂芬门外的耶路撒冷城西郊。

萨拉丁的精锐骑兵与步兵

虽然萨拉丁想利用城市西部的麻风病医院进行突袭，但是西城其实非常险峻，穆斯林要先翻过一道峡谷，才能靠近这段城墙。耶路撒冷城墙如同手链般包裹着城市，而屹立的高塔则宛如手链上的明珠。这些高塔中，还有巨型的大卫塔和唐克雷德塔。第一次十字军东征时，穆斯林守军就是在城西的高塔里坚持到最后一刻的。

而且从地理位置上看，太阳东升西落，在上午保卫西墙的十字军是背对阳光，萨拉丁大军则要正对阳光作战。所以后来的战斗格局是十字军在白天出击，而萨拉丁军队会在下午才主动行动。在战斗进行的前5天里，十字军抵抗的非常英勇，迫使萨拉丁寻找新的突破口。

战斗的第一周结束后，萨拉丁决定放弃他们原来在大卫门和圣斯蒂芬门之间安扎的营地，转移到城市的东北角的奥利夫山上。这样一来，穆斯林可以居高临下，观察到城墙内的行动。而且在这个位置，萨拉丁的部队就背对着太阳，守军则是面向日光。

萨拉丁的军队以突厥式骑兵为主但也不乏优秀的工兵和其他步兵

世界上从没有密不透风的堡垒。十字军平时统治的社会分层，也对守城构成了威胁。熟知敌情的萨拉丁当然利用了这一点，在耶路撒冷城里组织第五纵队。

在城市的北部，从斯蒂芬门到约沙法门之间的地段被称为犹太区，那里是本地叙利亚基督徒的聚居区。这些叙利亚基督徒在语言习俗和文化信仰上，更接近拜占庭的希腊-东正教文化。虽然远离帝国本土，但他们还是保持着朦胧的拜占庭认同，和法兰克贵族有着巨大的差异。他们在耶路撒冷城里的地位低于穆斯林，位于民族歧视链的底端。

当时拜占庭帝国和萨拉丁已经结盟。皇帝伊萨克二世在1185年和萨拉丁商定，一旦萨拉丁收复耶路撒冷，本地教区就要回归东正教的管理。所以这些叙利亚本地基督徒，其实很欢迎萨拉丁的到来。萨拉丁尝试着通过一个叫约瑟夫.巴蒂的东正教学者与他们的首领取得联系。

在这个密使的斡旋下，叙利亚基督徒的首领同意了为穆斯林大军开门进城的计划。只不过这一计划因为法兰克人的提前投降而没能实施。如果这一计划加以实施，萨拉丁将毫不犹豫地再现一个世纪前的屠场惨剧。

电影中包围耶路撒冷的萨拉丁大军

激烈的血战

电影中的弩炮镜头在历史上也被穆斯林作者们记录

1187年9月25日的凌晨，萨拉丁对着耶路撒冷东北角的城墙架起投石机。第二天破晓，穆斯林大军就开始了猛烈的射击，持续一周的攻防战役就此开始。

法兰克人也架设起自己的弩炮与穆斯林对射。但是在远距离交火中，精心备战的穆斯林还是比缺乏男丁的基督徒更占上风。十字军编年史作家埃努尔米诺提到，众多披甲弓箭手不停地对着城墙射击。从圣斯蒂芬门到约沙法门之间，无数配备骑矛和弓箭的突厥轻骑兵来回巡行，保护重甲弓箭手和投石机，准备随时击退出城迎战的十字军。

电影中依靠数量压制守军的穆斯林射手

在用远程火力压制了十字军的射手后，穆斯林军队按照库尔德炮灰-阿拉伯城市民兵-下马步战的古拉姆精锐的次序出击。他们冲到城下，准备架设云梯和工程槌等兵器。十字军骑兵带着皈依基督教的突厥战士“突科波利斯”，从城市的另一侧城门出城作战。在城下的激战中，法兰克编年史作家与萨拉丁军队的书记官都盛赞对方的勇武，都认为双方是在为信仰做殊死的搏杀。

在城下的争夺战中，萨拉丁的一个部将伊本.马利克被十字军生擒杀。但在伊玛目布道鼓舞下的穆斯林军队，发起了一股猛烈的攻击。他们的步兵们彻底控制了城市外围的壕沟，冲到了城市下方。他们忍受着城上的箭矢和投石，为来自库尔德和呼罗珊的工兵们做掩护。这些工兵将地道挖到了犹太区附近的墙脚下。

十字军的骑士弩手与改宗基督教的突厥化轻骑兵

开战前，穆斯林方面精心研究了过去的耶路撒冷战史。他们特地选择了1099年第一次十字军破城的地方，作为突破口。那一段墙不仅有破损，还有十字军为了庆祝胜利而树立了一座标志性的大十字架。法兰克人耀武扬威的胜利，自然被穆斯林视为奇耻大辱。所以对于这次攻城，穆斯林世界视之为攻守易型的复仇之战。

穆斯林的投石机十分精准，轰塌了几座防御塔的塔顶。仓促拼凑的耶路撒冷守军中，很多人是第一次上战场的市民，只会用本能舞动兵器。剧烈轰击引发的恐慌，可想而知。穆斯林工兵趁着这一波混乱加紧作业，最后成功的挖坏了一段城墙的地基。在一番上下逼攻之后，耶路撒冷面对约沙法河谷的一段城墙因为地基严重损毁而轰然倒塌，裂开了一道30米的缺口。十字军见状，马上把碎石和烧化的铅水投向滚滚入城的穆斯林军队。但被宗教狂热冲昏了头脑的穆斯林，完全不顾任何死伤，争先恐后地突入城内。

十字军一度出城反击得手

十字军虽然组织了一次反击，试图夺回缺口，但最终以失败告终。指挥官给敢于在夜间把守缺口的勇敢者，每人100个拜占庭金币的重赏。但无人敢于应募。

在意识到守城无望之后，善后会议在耶路撒冷宫廷里召开。两大骑士团的剩余组织、城市议会、教会，还有商业行会，进行了联合会晤。市民代表和军官们表示要光荣战死，为基督殉道。但是大主教赫拉克利乌斯否决了这一提议。他认为如果所有男丁都战死了，那么老弱病残就会被迫改变信仰。暂时有条件的投降，还可以向西欧求救，组织新的十字军。于是十字军们组织了使团，前去与萨拉丁谈判。

电影在很大程度上还原了两军在城墙缺口处的恶战

唇枪舌战

电影中萨拉丁与巴里安谈判的场景也是历史事件的再现

使团表示愿意在短时间内拿出大笔金钱，请求穆斯林大军后撤。但萨拉丁认为这是十字军的缓兵之计，而且以“发现十字军向外求救”为借口，下令将投石机架设到离城墙更近的地方。这位穆斯林世界的圣主，杀气腾腾地放出狠话：要用1099年十字军对待穆斯林祖先的方式，用杀戮和奴役对付城市里的法兰克人。

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后，伊贝林的巴里安亲自出城求和，希望通过条约来保全基督徒的性命。十字军编年史作家埃努尔米诺提到，当巴里安在萨拉丁营地谈判时，萨拉丁的军队趁着休战不备，将一面旗帜插上了城墙。穆斯林大军欢声雷动，萨拉丁傲慢的表示：我已经得到了城市，还用得着你前来献降么？

不久之后，十字军进行反扑，将那面旗帜夺走。身在敌营的巴里安目睹了全过程，吓得心惊胆颤。索幸萨拉丁只是愤怒地打发巴里安离开，让他第二天继续来谈。在得知最高将领没有带回任何条约之后，法兰克人痛哭流涕。他们用石头和鞭子自罚，请求上帝宽恕他们的罪过。母亲们把女儿们的长发剪下来烧掉，希望以此来免除灾祸。牧师们举着十字架，带着百姓们在全城游行。穆斯林则如同第一次东征的十字军般，傲视城里的残军。

历史上的巴里安自然也没有电影中的主角这般从容

第二天巴里安继续出城谈判，但萨拉丁还是希望暴力破城。很多当代西方左翼眼里的仁义之君这样说道：你们不会得到安全，我也不会保证你们的安全，穆斯林唯一的愿望就是看到你们永远与堕落为伍。明天我们会用武力把你们变成奴隶，给你们带来囚禁与死亡。我要让你们的男人血溅尘沙，妇孺沦为奴隶！

看到敌人的强硬态度，伊贝林的巴里慷慨陈词：如果你拒不赐予我们安全，那么你奴役我们的愿望就要落空了。我们会自己寻死，战斗到流尽最后一滴血。我们会面对毁灭，也会用生命证明坚持邪恶之徒的残暴。我们不会任由耻辱和毁灭击败我们，而是主动迎向烈火。每个法兰克士兵在杀伤十个人之后才允许自己受一次伤。在给你的士兵带来死亡之前，死亡之手不会抓住我们的战士。我们将推毁房屋，摧毁圆顶清真寺，砸毁圣岩，让你们为此永远后悔，让你为奴役老弱而蒙羞。我们会成千的杀死穆斯林俘虏，让你明白我们拒绝耻辱，坚持荣耀。我们会杀死富裕的穆斯林，收缴他们的财富，然后晚一点再杀掉自己的妇孺，再和你们拼命……你的狭隘能让你得到什么？它只会让你失去一切罢了！

历史上真实的萨拉丁更没有电影中演绎的那么豁达

后来萨拉丁召开了将领会议。经过一番辩论之后，将领们认为将法兰克人逼到绝境是不理智的。因为进入耶路撒冷的机会就在眼前，天与不取，终究难以复得。再加上巴里安开出的赎城金额十分诱人，将领们也不太愿意继续冒险。于是在和法兰克人进行了一系列接洽之后，两军确定了赎金的份额和数量。

萨拉丁要求每个法兰克男人支付10个第纳尔，女人要给5个第纳尔，小孩则只需2个第纳尔的赎身钱。根据萨拉丁的书记官伊玛顿丁记载，巴里安本人慷慨解囊，拿了30000第纳尔赎人。萨拉丁看在巴里安和耶路撒冷大主教的面子上，又分别赠送了二人500个和700个赦免名额。萨拉丁还叫他兄弟阿迪尔释放了1000多法兰克俘虏。

同时，萨拉丁的部将们邀功请赏，从剩余人等中挑选亚美尼亚基督徒充实自己的伊克塔部队。到了最后关头，萨拉丁别有用心地宣布：十字军贵妇和老人可以免费离城。这样这些人返乡之后，可以宣扬他的仁慈之名。

如此筛选后，有7000壮年男性和8000女性沦为奴隶。

电影中的萨拉丁更多是当代西方左派对多元文化幻想的现实投射

法兰克人的出圣城记

15世纪法国人手绘的巴里安像萨拉丁献出耶路撒冷

根据萨拉丁的书记官的估算，法兰克人带走了价值20万第纳尔的巨额财富，其中有很多是教会财产。根据协议，法兰克人可以带着私人财产离开圣地。所以有的部将建议，将这些协议外的财产抢夺过来易如反掌。但是为了向战败的法兰克人宣示猫对老鼠的恩德，萨拉丁拒绝了诱惑。

这一决定堪称精明至极。这笔被放弃掉的巨款，为他自己在几百年里赢得了仁慈美名。更为他在今天的西方白左那里，买来了很好的赞美。

为了不让没有支付赎金的人浑水摸鱼，萨拉丁在城区里安排了埃及和叙利亚官吏。他们负责从法兰克人那里收赎金，并给他们发通行证。每个城门安排了一个军官控制出城门的人流，保证每个离开的人是支付过赎金的。萨拉丁还命令圣殿骑士团和医院骑士团的高级指挥们，给穷人们付赎金。虽然这令他们心怀不满，但已经无力抵抗的他们最终作罢，放弃了反抗。萨拉丁则用这种道貌岸然的手段，再次赚的盆满钵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