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托南·阿尔托
安托南·马里·约瑟夫·保罗·阿尔托(Antoine Marie Joseph Paul Artaud)(1896年9月4日~1948年3月4日),法国诗人、演员和戏剧理论家,被公认为二十世纪戏剧界和欧洲先锋派的主要人物之一。
安托南·阿尔托1896年9月4日出生于法国马赛的一个希腊裔船主家庭中,父亲是安托南·鲁瓦·阿尔托,母亲是厄弗拉西·纳尔帕斯,他的父母都是士麦那人,他也深受希腊血统的影响。阿尔托在五岁时被诊断为脑膜炎,这种疾病在当时还没有治愈的方法,经过包括昏迷期在内的长期挣扎,严重虚弱的安托南活了下来。阿尔托的父母为喜怒无常的儿子安排了一系列疗养院的住院治疗,这些疗养院既漫长又昂贵。这样的治疗持续了5年。他在马赛度过了幸福的童年,享受了柔情和温暖,然而却被神经疾病困扰,这种病是天生的。二十多年来他被迫用砷、铋和汞来治疗。他只能和母亲、祖母呆在家中。肉体上的痛苦一直伴随他,尽管他经常住疗养院,用鸦片酊来镇静自己。 8岁的时候,他失去了一个八个月大的妹妹。这第一次接触死亡使其深受影响。 10岁的时候,他有一次几乎被淹死。他终生留下了恐惧水的毛病。他接受了宗教教育,侵染了强烈的天主教神学的知识,这影响了他作品的美学特色。他显示了对希腊文,拉丁文和古代历史的兴趣。十四岁时,他就已阅读了夏尔·波德莱尔的诗歌。阿尔托后来写道,他曾经是一个平庸的学生,一个备受娇惯的小资产者,童年平平淡淡。在少年时代的末期他得了严重的抑郁症,因而先后住进气候疗养站和疗养院,避过了战争。1916年夏天他应召入伍,但几天以后就终身退役了。战争的后期他是在瑞士的一所疗养院里度过的,在那里遵照医嘱他第一次服用鸦片,之后他便对鸦片酊和其他鸦片剂终生上瘾。在阿陶在疗养院 "休养 "期间,他阅读了阿蒂尔·兰波、夏尔·波德莱尔和埃德加·爱伦·坡的作品。
1920年,他来到巴黎。他中等身材,但脑袋很大,面孔英俊,轮廓鲜明,澄蓝色的眼睛光彩照人。他想当演员。阿尔托1921年被法国著名导演夏尔·杜兰聘为学徒,在他的剧团工作了18个月,后来在与杜兰发生分歧后离开了剧团。阿尔托培养了对电影的极大兴趣,他成为了一名评论家、演员,并撰写电影剧本。他跟杜兰学演戏,然后开始涉足电影,而且看来颇有前途,他在阿贝尔·冈斯的影片《拿破仑》中扮演让·保尔·马拉,在卡尔·德雷耶的影片《圣女贞德蒙难记》中扮演僧侣马修,并大获成功,如果他愿意,他的确可以成为明星,1927年 《电影界》杂志曾将他列入推荐演员名单,以供读者从中推选当年的明星。但是很快,不论是戏剧还是电影,他都不再甘于当演员了。他想成为导演,同时他也写诗并出版第一本诗集《天空的棋盘》( 1923年)。他将几首诗寄给《新法兰西杂志》社社长,并遭到了拒绝。尽管这种事司空见惯,许多年轻诗人都有过同样的遭遇,然而,这一次,他却从根本上改变了对文学及作品的全部看法。他认为即使那些失败的诗也有生存的权利,便把这种想法写出来。由于他提出的这个问题至关重要,《新法兰西杂志》社社长提议将讨论这一问题的信件予以刊登,这便是著名的《与雅克·里维埃尔通信集》。
不久后,安托南·阿尔托参加超现实主义运动,并很快发挥了决定性的作用。但于1927年,在超现实主义者与法国共产党结盟后不久,被超现实主义者、法国共产党员安德烈·布勒东开除,因为布勒东认为戏剧是资产阶级的,是反革命的。而阿尔托根本不喜欢政治,他写过像"我在马克思主义上拉屎"这样的文字。阿尔托在他的《阿尔弗雷德·雅里剧团宣言》的最后,直接攻击了超现实主义者,他称他们为 "纸糊的革命者",他们会 "让我们相信,今天制作戏剧是一种反革命的努力"。 他宣称他们是在 "向共产主义低头",这是 "懒人的革命",并呼吁让社会进行更 "本质的蜕变"。他这个时期的作品有《神经测量仪》、《虚幻中心》以及后来收集在《艺术及死亡》中的文章,所有这些著作使人们得以充分了解他的生活、感情及波折。这一时期他向超现实主义注入了强烈的激情,但发现自己是蹩脚的电影演员后十分恼怒,当他无法使自己的思想生存时十分痛苦,当他无力剖析自己本质时又十分不安,还有他热切地要求自由使用鸦片,以及他如何无法和伴侣共同生活。
1926年年底,阿尔托在阿兰迪夫妇的帮助下,与罗杰·维特拉克及罗贝尔·阿龙一起创立 了阿尔弗雷德·雅里剧团。该团只演出八次,其中四次令人难忘,而且都是由阿尔托一人执导的,不过其中第五次的演出虽然经过长期准备,却始终未能实现。可以说,阿尔弗雷德·雅里剧团的尝试早在1930年便结束了,而残酷剧团的尝试却正式开始。这一时期是个极其活跃的、 充满创造性的时期:其中包括宣言、朗读、讲座等等,这点从《戏剧及其重影》中可以略见一斑。1935 年,这个活跃期以阿尔托亲自编写、导演和扮演的由雪莱的作品改编的戏剧《曾契》为结束。该剧包含了虐待、乱伦、暴力、谋杀和背叛等主题,并引起了注意,但是在第十七次演出以后就不得不停演了:这是由于财政上的灾难,但是,他认为,它却是“绝对的成功”。
1931年,阿尔托在巴黎殖民博览会上观看了巴厘舞蹈表演。尽管他并不完全理解巴厘岛传统表演背后的意图和理念,但这影响了他对戏剧的许多想法。阿尔托被 "甘美兰合奏的'催眠'节奏、它的一系列敲击效果、音乐家产生的各种音色,以及——也许最重要的是——舞者的动作与音乐元素动态互动的方式,而不是简单地作为一种背景伴奏来发挥作用"所打动。
也是在这一年,阿尔托的《第一篇残酷戏剧宣言》发表在《新法兰西评论》上,后来它又作为《戏剧及其重影》的一个章节出现。
在此期间,1934年, 阿尔托发表了一篇论《埃利奥加巴尔或戴皇冠的无政府主义者》的文章,该剧的血腥及性的强烈戏剧性中包含了一种诗的形而上学。
1935年年底,阿尔托决定离开欧洲。他去到墨西哥,在那里住了将近一年,靠讲座或当记者勉强维持生活。据当时遇见他的人说,此时他的毒瘾达到极点。这段生活以后,他去到塔拉乌马拉山脉,跟着一位向导,骑马进山。他在那里作为唯一的外国人参加了印第安人围绕仙人球的礼拜仪式,穿越了充满符号的地区风光。
1937年,在一年相对的休止以后,阿尔托又回到巴黎,但这个世界拒绝了他。正是在这个时候,他最著名的作品《戏剧及其重影》于1938年出版了。他仿佛是一个游魂,一次又一次地接受戒毒治疗,此外便是一贫如洗和经常的戏剧性事件,例如他拟定了一个无法实现的婚姻计划,这一计划来得很快,很突然地便夭折了。不过,这一时期他的话语却具有了先知的味道。只要读一读《人的新启示》(署名为“被启示者”,1937年)便能窥见他此时的狂热心态。他带着对神话的狂热去爱尔兰旅行,去寻找昔日德鲁伊教祭司的遗迹。他带着了一根有节疤的木头手杖,他相信这不仅属于圣帕特里克,而且属于路西法和耶稣基督。他从科布到高尔韦,又到阿兰群岛中最大的艾尼斯莫尔岛,然后回到高尔韦,最后来到都柏林,在那里被警方以流浪罪逮捕,关进芒特乔伊监狱,押回科布,又被送上华盛顿号轮船强行解送出境。在船上时,阿尔托认为他受到两名船员的袭击,于是他进行了报复。他被捕并被迫穿上了精神病人穿的紧身衣,并在下船后立即被送进了勒阿弗尔城的总医院。从爱尔兰回来之后,阿尔托进入了生命的最后阶段,他的这一阶段是在不同的精神病院度过的。
后来他从一家精神病院转到另一家精神病院,一直关到1946年。1943年,当法国被纳粹占领时,阿尔托转移到位于维希法国境内的罗德兹精神病院。1946年,朋友们把他重新安置在塞纳河畔伊夫里的精神病院。阿尔托正是在这段时间里重新开始写作和绘画,朋友们鼓励阿尔托写作,使他对自己的作品重新燃起了兴趣。1946年, 他在罗德兹已度过了三年: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一切对他是有利的,因为如果他在占领区,他会因缺乏营养而死去:当然这对他也有不利的一面,他正被迫接受一种电击疗法,尽管他多次抗议亦无效。他的牙齿几乎全部脱落了,他未老先衰。然而,在最后两年中,他已耐心地、日复一日地重建自己,并且重新铸造了词语·语言这个神秘的工具。由此产生了令人震惊的《罗德兹书信集》,这些尖锐的信件对一切诗持怀疑的态度。与此同时他重新拾起了画笔。
1946年5月,他的囚禁生活终于结束了,但他的生命却只剩下两年,此刻他出奇地多产。在这一年零八个月中, 他先后写了《印第安人文化》、《梵高:社会的自杀者》、《此处长眠着小仔阿尔托》,还口授了《帮凶与祈求》;此外,他还做了人脸的素描,在老鸹巢剧院做了一次讲座,当年观众们为此激动不已。
他的最后一次公开行动是广播《与上帝的裁判决裂》一稿,但此稿终被禁止广播。部分原因是它的反美和反宗教,但也因为它的总体随意性,木琴声与各种打击乐元素混杂在一起的嘈杂声。在忠于他的残酷戏剧理论,将强烈的情感和表情还原成可听的声音的同时,阿尔托利用了各种有点惊心动魄的哭声、尖叫声、叫声、拟声词和滑音。因此,法国广播电台的戏剧和文学广播主任费尔南·普伊召集了一个小组,考虑播放 《与上帝的裁判决裂》。1948年2月5日,约50名艺术家、作家、音乐家和记者出席了一次私人听证会,其中包括让·谷克多、保尔·艾吕雅、雷蒙·格诺、让·路易斯·巴劳特、雷内·克莱尔、让·保尔汉、莫里斯·纳多、乔治·奥里克、克劳德·莫里亚克和勒内·夏尔。尽管评审团几乎一致支持阿尔托的作品,但这部作品仍然拒绝被播出。直到1948年2月23日,在华盛顿剧院的一场私人演出中,该作品才被播出。
1948年3月4日清晨,阿尔托逝世。1948年1月,阿尔托被诊断出患有结直肠癌。1948年3月4日,他在塞纳河畔伊夫里的一家精神病诊所去世。他被发现独自坐在床脚下死去,人们怀疑他死于致死量的催眠药水合氯醛。他身后留下大量遗著。
阿尔托被认为是戏剧史、先锋派艺术、文学和其他学科史上具有深远影响的人物。他提出了残酷戏剧的理论。残酷戏剧可被看作是与传统西方戏剧的决裂,也是艺术家们用来攻击观众意识的工具,并让他们体会到潜意识里未表达的情感。尽管阿尔托一生中仅创作了一部反映残酷戏剧基本原则的戏剧,但很多戏剧艺术家的作品都反映了残酷戏剧的理论。这些艺术家包括让·热内、耶日·葛罗托斯基和彼得·布鲁克。在阿尔托阐释残酷戏剧理论的著作中,他指出“残酷”与“戏剧”的定义均与它们通俗的含义不同。对于阿尔托来说,戏剧不仅指在被动的观众面前上演的舞台表演。戏剧是一次实践,“唤醒我们的神经和心灵”,并通过我们的体验,“即时的暴力行为”,“用它形象和行为的炽热魅力激励我们,就像精神疗法,我们永远不会忘记它的触碰。”《大英百科全书》将残酷剧场描述为 "一种原始的仪式体验,旨在解放人的潜意识,让人认识自己"。 《残酷剧团宣言》和《戏剧及其重影》都要求 "演员和观众在魔幻的驱魔仪式中进行交流;手势、声音、不寻常的布景和灯光结合起来,形成一种优于语言的语言,可以用来颠覆思想和逻辑,震撼观众,使其看到自己世界的基性。 "阿尔托警告戏剧中心理学的危险,并努力创造一种戏剧,在这种戏剧中,错觉——即存在于作品舞台上的一切,都可以被理解为一种编纂的舞台语言,而对口语的强调则微乎其微。对阿尔托来说,残酷并不完全是虐待主义或造成痛苦,而往往是一种暴力的、身体上的决心,以粉碎一个虚假的现实。他认为文字一直是意义的暴君,而主张由一种独特的语言构成的戏剧,介于思想和姿态之间。阿尔托用肢体来描述精神,并认为所有的戏剧都是空间中的肢体表达。
《残酷戏剧》的创作是为了在剧场中恢复一种激情和抽搐的生命观念,必须从这种暴力的严谨和极度浓缩的景物元素的意义上理解它所依据的残酷性。这种残酷,在必要时将是血腥的,但并不是系统的,因此,它可以与一种严酷的道德纯洁性相区别,这种道德纯洁性不惧怕生命必须付出的代价。阿尔托用四种方式来使用残酷一词。首先,它被隐喻性地用来描述人类生存的本质。尼采对残酷的定义贯穿了阿尔托自己的定义,宣称所有的艺术都体现并强化了生活的潜在残酷性,以重新创造体验的快感虽然阿尔托没有正式引用尼采,但他们的写作包含了熟悉的不可置疑的权威、类似的措辞和极端的主题。阿尔托对这个词的第二种使用方法,是作为一种纪律的形式。尽管阿尔托想 "拒绝形式,煽动混乱",但他在表演技巧上也提倡严格的纪律和严谨的态度。这个词的第三个用法是 "作为戏剧表现的残酷"。残酷剧场的目的是将观众推向行动的中心,迫使他们在本能的层面上参与表演。对阿尔托来说,这是对观众的一种残酷而又必要的行为,旨在将他们从自满中震慑出来。阿尔托试图消除审美上的距离, 让观众直接接触到生命的危险。通过将戏剧变成一个观众暴露而不是被保护的地方,阿尔托是在对观众实施一种残酷的行为。阿尔托想把观众放在场景的中间,这样他们就会 "被它吞没并受到身体上的影响"。他称这种布局就像一个 "漩涡"··一个不断变化的存在··"被困而无力"。他也非常强调声音,而不是文字或对话,通过加入大声的呼喊、尖叫、诡异的声音,而使观众感到不舒服。
最后,阿尔托用这个词来描述他的哲学观点。
在《戏剧及其重影》中,阿尔托表达了他对东方戏剧形式,尤其是巴厘岛戏剧的钦佩之情,阿尔托认为西方戏剧的关注点已经变得过于狭隘——主要研究个人的心理痛苦或特定人群的社会斗争。他想深入研究潜意识的各个方面,他认为这些方面往往是人类相互虐待的根本原因。通过对观众感官的攻击,阿尔托深信戏剧体验可以帮助人们清除破坏性的情感,体验社会强迫他们压抑的快乐。对阿尔托来说,"戏剧的产生是为了集体排脓肿"。
阿尔托认为,语言是一种完全不足以表达创伤的手段。因此,他认为应该剥离词语的意义,选择其语音元素。在残酷戏剧的舞台上的言语被简化为语无伦次的声音、哭喊和叽叽喳喳的尖叫,主体不再存在。有些自相矛盾的是,阿尔托声称他的人物能够表达别人无法说出口的东西。阿尔托似乎在暗示,他的剧作揭示了人们都试图禁止、不愿承认的但还是发生了的情感和体验。
不过,残酷戏剧常常被称为“不可能的戏剧”··因其产生的灵感的纯粹性而至关重要,但在其具体细节上却令人绝望地模糊和充满隐喻。
事实证明,他的作品对荒诞派戏剧产生了重大影响,尤其是让·热内和萨缪尔·贝克特的作品,并帮助人们摆脱了语言和理性主义在当代戏剧中的主导地位。学者佩里克斯·刘易斯认为,从二战后剧作家让·热内的作品中可以最清晰地看到残酷剧场的影响。他的剧作以仪式化的谋杀和制度化的压迫为特色,以表现政治奴役造成的消极后果和痛苦。20世纪60年代,一些导演开始将阿尔托的理论和舞台实践融入到自己的作品中,包括波兰剧院实验室的耶日·葛罗托斯基。在英国,著名戏剧导演彼得·布鲁克(Peter Brook)在皇家莎士比亚剧团(RSC)的一系列工作室中尝试了残酷戏剧。这些实验体现在他导演的备受赞誉的《马拉·萨德》,《马拉·萨德》使用了阿尔托和布莱希特都发展出来的戏剧手段,描绘了社会结构变化中的阶级斗争和人类痛苦。
德国戏剧家海纳·穆勒认为,我们还没有感受到或充分领会到阿尔托对戏剧文化的贡献;穆勒暗示,他的思想是 "不合时宜的":他把文学从警察那里撕裂开,把戏剧从医学那里撕裂开。在照耀着这个星球的所有大陆的拷问的阳光下,他的文本开花结果。在欧洲的废墟上阅读时,它们将成为经典。
阿尔托对哲学家吉尔·德勒兹和皮埃尔·菲利克斯·伽塔利以及他们的作品《资本主义与精神分裂》也产生了重大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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