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献忠逃离成都,来到汉州(今广汉市)之后,面临两个选择:一是沿金牛道继续往东北方向前行,回到陕西老家,但这样会跟八旗大军直接遭遇;二是转折向东,经中江、三台、盐亭、南充,由嘉陵江入长江,最终到达江汉平原,去武当山当道士以待时机东山再起。他选择了后者,不过依然在南充西北方向的西充凤凰山碰上了清兵。
张献忠像(何大江摄)
相遇并非偶然,而是清军主动找上门来的。大西政权在保宁(今阆中)的守将叫刘进忠,但这个人并不得张献忠喜欢,后者曾经下过诏书,用陕西方言中的粗话骂他。此外,刘进忠的部下多蜀人,这也让张献忠不放心,密谋要尽数坑杀。
张献忠怎么死的(张献忠死于)
从宫中守门人那儿听到消息的刘进忠又怕又气,于是跑到汉中投降了肃亲王豪格。得知距张献忠所在五昼夜疾驰可至,豪格命鳌拜为先锋急行军征讨。
谍报人员不是没有报告清军的动向,但张献忠说,有刘进忠守着朝天关(位于今四川省广元市北,是蜀道上由陕入川的险关),哪儿能进得来?所谓清军,不过是花面狸觅食而闹出了些响动罢了。张献忠不仅不相信,还命人杀了报信者,如是者三。这又是一个“花刺子模信使”的故事:传说花刺子模的国王,听到信使带来的好消息会予以嘉奖,若是坏消息则会杀掉信使。
张献忠肯定不知道杀信使的国外典故,他只是跟花刺子模国王有着同样的全能自恋心态,觉得日月星辰都要围绕自己旋转,一切都要在自己的把控中——如果不能把控,那就要毁灭掉能够毁灭的。全能自恋者如果只是普通人,不过带来小范围的不愉快,而如果是掌握极大权力者,那带来的伤害可能罄竹难书,张献忠以他在四川的所作所为证明了这一点。
清兵已至近处,张献忠才带着几十名牙将出帐察看。因为走得匆忙,此时他嘴里包着一口饭,衣服也没穿好,还露着一只膀臂在外。
西充凤凰山下,两军的距离如此之近,以至于肉眼可见。刘进忠指着张献忠对清营里的神射手雅布兰说:“就是穿蟒衣那个。”(蟒衣为大臣所穿,上面蟒的形状近龙,但只有四爪,龙为五爪。至于张献忠为何穿蟒衣而非龙袍,为何称王而不称帝,这个问题值得探讨。)
雅布兰手起箭发,一箭射在其咽喉。张献忠此时倒显出了一些英气,他用手拔出箭来,看了看道:“果然是清兵。”
张献忠躲在柴堆下被清兵搜到后,送到了豪格处。豪格以为民复仇的名义,向天祷告后,亲自用刀断其肢体、割其咽喉。再把尸体陈于军门之外。当地百姓闻之,东一刀西一刀,砍得连渣都不剩。
张献忠之死,另有说法是为鳌拜所斩。那么,到底是死于神射手雅布兰,还是满洲第一勇士鳌拜?
前者见于《蜀碧》《荒书》等野史,后者见于《世祖章皇帝实录》。从可靠性来说,实录是修史的重要依据,似乎更为可信。然而明末四川一系列野史的价值绝不可小觑。比如《蜀难叙略》的作者沈荀蔚是成都城陷时就义的华阳县令之子;《荒书》作者费密曾作过杨展幕僚,二者都是那一段惨痛历史的亲历者。《蜀碧》作者彭遵泗是清代进士、学者,也担任过作为史官的翰林院编修,具有相当的学术水准;彭距离这段历史并不远,前辈的很多经历必然也亲耳听闻,比如他的祖父年轻时就曾救过被追杀的杨展之子杨璟新。
那么,两种表述的矛盾之处如何解决?
《世祖章皇帝实录》原话为何?“(豪格)随令护军统领鳌拜巴图鲁等分领八旗护军先发……次日黎明抵西充。献忠尽率马步贼兵拒师。鳌拜等奋击,大破之,斩献忠于阵。”
不要被那个“斩”字误导了,斩指杀,但并不一定只是用刀砍杀。古汉语简略,往往省掉主语,斩的主语并不一定是鳌拜。鳌拜是战场指挥者,不管是谁杀了张献忠,都可以归功于他的名下。
所以,可以得出一个结论:《世祖章皇帝实录》是粗线条的,而《蜀碧》等有着更多的细节描述,二者并不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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