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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武汉回来了》

秦始皇晚年的国尉屠睢，是进军岭南的开路先锋，也是第一位莅临宾阳的历史名人。相隔一百年之后，又有一位叱咤风云的大人物来到岭南，也来到了宾阳，他就是汉武帝亲自授衔的伏波将军路博德。

也许今天没有多少人熟悉路博德这个名字了，但这个名字却跟咱们每个宾阳人有着天然的历史联系。为什么呢？因为宾阳县的建置就是从路博德这个人手上开始的。从渊源上来说，路博德将军是咱们宾阳县的真正缔造者。

路博德生活在汉武帝时代，出身于黄河晋陕峡谷岸边的一个耕读家庭。自幼勤于农事，好读经书。青年时，他曾跟随大名鼎鼎的骠骑将军霍去病北伐凶奴，并屡立战功，被封为符离侯。中年的时候，他时常陪伴在汉武帝身边，担任皇帝卫队的负责人。正当他一脚踏进晚年的门槛时，恰逢岭南有事，朝廷需要一位智勇双全的人才担纲领命。于是，汉武帝毫不犹豫地拜他为伏波将军，命他统帅五路人马并亲率十万大军奔赴岭南。他之所以来宾阳，就跟这次军事行动有关。

汉武帝元鼎五年（公元前112年），已经在事实上处于独立状态约南越国，准备再次归附汉朝，而时任南越国丞相的吕嘉却持反对态度。吕嘉自恃根基深厚，便鲁莽地发动一场血腥的宫廷政变，谋害了南越国的国王赵兴及赵兴的母亲王太后，另立赵兴异母同父的哥哥赵建德为傀儡国王。与此同时，吕嘉还残忍地杀死了汉朝派来的使者和护送使者的军队二千多人。此举惹得汉武帝刘彻龙颜大怒：是可忍，熟不可忍！

吕嘉的叛乱发生在当年的春夏之交。入秋时，汉武帝按秦始皇的套路，发五路大军速下岭南，讨伐南越国。出发前，汉武帝认定路博德具有降伏汹涌波涛的超强能力，于是，赐封他为伏波将军，委派他担任南征队伍的主帅。同时，还封主爵都尉杨仆为楼船将军，由他负责组织战船和水兵参战。汉武帝命令这两位将军带领第一路大军和第二路大军，先期行动。随后跟进的三路大军属于地方部队，分别由戈船将军郑严、下濑将军田甲和驰义侯何遗率领，尽快进入粤西。史料称，路博德出桂阳，走湟水；杨仆出豫章，走浈水；郑严出零陵，走漓水，田甲出零陵，入苍梧；何遗发巴蜀与夜郎兵，下牂柯河。五路大军会师的地点，就约定在南越国的都城——番禺（今广州）。

路博德率领的第一路大军从桂阳郡（今湖南郴州市）发兵，经骑田岭进入湟水，原先计划是直达番禺，但过了阳山关后，他改变了战略战术，转入苍梧腹地，跟第三第四路的将领取得联系，其目的在于先瓦解番禺的外围武装，再进军南越国都。在当时，苍梧（今梧州）是整个粤西地区的交通枢纽，也是南越国的战略后方，现任国王的同宗老将赵光在这里担任“苍梧王”。赵光在南越的声望、资历和实力，除吕嘉之外，无人可及。对于汉军来说，能够摆平赵光，等于取胜了一半。这种“招降赐印”的拿手好戏，恰恰是路博德的强项。他每次用兵，都不搞硬碰硬，而是以武造势，以德服人。进入苍梧之后，他想方设法劝说苍梧王赵光内附汉朝，并促使漓江、桂江、郁江一带的瓯骆部族四十余万人的归顺。在粤东地区，路博德的威名也影响巨大。不少地方的军政要员主动派人来联络路将军。其中，比较突出的有两个人，一个是揭阳卫戍区的长官史定，另一个是南越国将领毕取。这两人在路博德兵临番禺城下时，就已经表示归顺了。正由于路将军每到一处都是先弄好招抚才离开，所以他的队伍行军速度相对缓慢。

比较而言，楼船将军杨仆率领的第二路大军，前进的步伐则堪称神速。这支队伍，以江淮南部水兵为主力，既能水战，亦能陆战。他们从豫章（今江西南昌）出发，逆赣水而上，过大庾岭而进入横浦关，一路迎战的均为南越国的劲旅。在楼船将军的指挥下，他们敢打硬仗，欲血向前。当他们行进到寻峡（今清远东面）这个军事要塞时，遭遇了南越国的王牌部队。双方鏖战激烈，伤亡惨重，但他们还是战胜了对手，向番禺挺进。最后还拿下了番禺东北面的重镇——石门，这是南越国的战船和粮食储存仓库。失去了石门，南越军队已无险可守，只好退入番禺城内闭门不出。

自寻峡败北之后，南越军队且战且退，但他们宁死不屈，不仅没有气馁，反而显得更加顽强。这是为什么呢？主因跟杨仆个性与作派有关。杨仆性格孤僻，为人狠辣，一旦遇敌便大开杀戒，把降者当作俘虏，甚至砍平民死者的头颅来冒领军功。杨仆的残忍，恶名远扬，令人生畏，连跟他同时代的《史记》作者司马迁都认为杨仆是个冷血的“酷吏”。难怪南越将士宁愿战死、累死或饿死，也不会向杨仆投降。杨仆虽然先期到达番禺，但见城门紧闭，无计可施，只好在城外驻扎下来休息，等候主帅路博德和各路大军前来会师。

善用谋略的伏波将军把大部队留在战略后方，他只带一千多精兵赶来番禺。不过，他刚到城外，城内便连夜派出使者前来求见伏波将军，表示全体守城将士愿意放弃抵抗，集体归顺汉廷。毫无疑问，伏波将军愉快地接受了他们的请求。但是，就在汉军进入番禺城内之时，南越国丞相吕嘉却带着傀儡国王赵建德偷偷地溜出城外，逃到海上去了。在当地群众的帮助下，伏波将军手下的校尉司马苏弘与已经归顺的南越将领孙都在海上活捉了吕嘉和赵建德。至此，历时九十三年的南越国宣告灭亡。

这个曾经辉煌一时的南越国，是河北正定人赵佗创建的。赵佗是秦始皇派兵攻伐岭南时的副将，主将就是第一位来过宾阳的历史名人屠睢。在屠睢阵亡后，由任嚣接手屠睢的主将令箭。年过半百的任嚣与刚刚三十出头的赵佗于公元前214年平定岭南，并首次将岭南纳入中国版图，设置了南海郡、桂林郡和象郡。可惜，好景不长。秦始皇驾崩后，秦二世与奸臣赵高狼狈为奸，实行暴政，致使民怨沸腾，天下大乱。公元前208年，统管岭南三郡的南海郡尉任嚣病重，急召时任龙川县令的赵佗来番禺交待后事。任嚣眼光犀利，料定秦朝灭亡后将是群雄并起，互相争霸。为了确保岭南的一方平安，他临终前让赵佗代理海南郡尉的职务，吩咐赵佗密切注视中原局势变化，必要时自己称王，在岭南建立一个独立王国。秦朝被推翻后，赵佗果然按照任嚣的遗愿行事，于公元前203年末割据岭南，建立了一个独立自主的南越国，开始脱离中原王朝的统治，并自封为“南越武王”，不久又改称“南越武帝”。这个所谓南越国，就是他和任嚣在秦始皇时期设置的南海、桂林和象郡三个郡的地盘，咱们宾阳这块宝地属于桂林郡，也在这个南越国的范围之内。

赵佗

赵佗的寿命长得出奇，他从秦始皇时代一直活到汉文帝时代。刘邦建立汉朝初期，曾派大臣陆贾出使南越国，成功地说服赵佗内附于汉朝。可惜刘邦逝世后，南越国不受重视，并逐渐被边缘化。汉文帝时，陆贾再度出使南越，对方再度归附，尔后时附时分，若即若离。汉武帝登基后，重新把南越国列入开发规划，但人家吕嘉丞相不买帐了。双方协商不下，最终只能兵戎相见。战争的结局是吕嘉败亡，岭南再次纳入中原王朝的正式版图。

吕嘉和赵建德被处决后，汉武帝派遣杨仆将军前去讨伐正在发生叛乱的闽越国，让路博德将军继续待在岭南三郡，处理南越国的历史遗留问题，并要求路博德为岭南的长治久安多动一下脑筋，为岭南的百姓多办些实事好事。路博德果然没有辜负汉武帝的期望，他在岭南期间干得很漂亮，写下了他晚年最辉煌的华章。史书称赞他足智多谋，威德兼施，“兵不血刃而定全粤”，还能做到“饮马儋耳，焚舟琼山”。在他办理的众多事情中，有两件对后世的影响相当深远和巨大：一是重新设置了郡县两级行政区域，二是征服了整个海南岛，破天荒地将海南岛纳入中国版图。

在重新规划行政区域时，路博德深谙郡县制的要旨所在，采取了较为大胆而又稳健的改革措施：第一是充实南海郡，将原来的四个县增加到七个县，并致力于珠江三角洲的商业发展；第二是更新桂林郡，把它改名为郁林郡，调整和扩大它的管辖范围，共设置了十二个县，并积极引进中原的先进文化和农耕技术，大力促进各族群的交流与交融；第三是果断缩减象郡的原有区域，合理安排非西江流域的郡县建置，并强化红河三角洲的控制力度和开发力度。总的来说，他将岭南原有的三个郡扩大到七个郡，即南海郡、苍梧郡、郁林郡、合浦郡、交趾郡、九真郡、日南郡，后来又在海南岛设置儋耳郡和琼崖郡。路博德不仅懂得“郡县治则天下治”的根本原理，而且还意识到郡县制成败的关键在于县城的位置选择和建设。因此，他在上述九个郡下面新设置了一批县，并亲自选定每个县的县城所在地。

路博德在审慎设置岭南九郡和几十个县的同时，还在精心打造三个核心城邑。这三个城邑分别是苍梧郡治——广信县城、南海郡治——番禺县城、交趾郡治——赢娄县城。按照路博德的设计，广信将成为整个岭南地区的政治文化中心，番禺为商业经济中心，赢娄为军事监察中心。此外，路博德还花了大量的心血来建设岭南的两个大型的军事训练营，俗称“练兵场”或“伏波营”。这两个“伏波营”分别设在雷州半岛和宾阳平原。

在三个核心城邑中，苍梧广信（今梧州）的地位最为重要。随着灵渠的开通和多次修善，湘江与漓江的水路运输日益频繁，来自中原的人流和物流，尤其是大量的军用物资和民用货物都是通过灵渠转入苍梧广信而再到南海番禺的，从而使得广信的战略地位也在迅速提升。从路博德手上开始，苍梧郡的广信（今梧州）逐渐成为整个岭南的政治文化中心，时间持续了三百多年。自此之后，人们口头上说的“广东”和“广西”，就是以“广信”为界线来划分的。今天仍在两广流行的粤语（广州白话），也是从“广信”起源的。诚然，南海郡的番禺（今广州）作为岭南的商业经济中心，从路博德开始至今的二千多年来一直未曾改变。可惜的是交趾郡的赢娄（今越南河内）作为岭南的军事监察中心，仅仅是昙花一现。原本很合理和很有远见的设置，在路博德离开岭南后不久，便被嫌路远和怕麻烦的朝廷官员将监察大权由赢娄转移到苍梧广信去了，致使中原王朝的威望在交趾地区越来越低，从而让交趾的割据势力得寸进尺，乃至独立成功，枉将路博德当初的良苦用心付诸东流。

除了三个核心城邑，还有两个军事训练营，也算是路博德将军留在岭南的杰作。顾名思义，训练营就是用来训练士兵的场所，重点是训练那些新招募的士兵。不过，路博德的真正意图远不止于此。在他的眼里，原先象郡的大部分范围，实际上是一片脱离西江流域的地理板块，其所需的军用和民用物资，均难以通过灵渠水运系统来输送，这对该地融入中原的华夏文明极为不利。因此，他不得不提早做好防范准备。他在雷州半岛建立的训练营或曰“伏波营”，其根本的原因是出于海南岛以及合浦郡的防务需要，而在宾阳平原设立的“伏波营”，重点是强化中原王朝在桂西地区的军事存在。一旦有战争或叛乱发生，便可派上用场。这在后来的历史事实中，的确得到过多次的验证。东汉时的马援将军来宾阳，得益于“伏波营”；唐朝时的李靖将军和宋朝时的狄青将军来宾阳，也得益于“伏波营”。可见，路博德的目光是何等的深邃！

伏波营与领方县城均选择在宾阳这个地方建立，这表明宾阳在路博德的岭南布局中具有举足轻重的作用。由于年代的久远和史料的缺失，我们已无法得知他当初的具体谋划，但涐们仍然可以从当时的历史背景和地理位置来窥探一斑。在汉武帝时代，仅有一条驿道贯通粤西的南北两端，这条驿道从灵渠附近的秦城出发，途经始安（今桂林）、潭中（今柳州）、宾阳昆仑关，凭祥雍鸡关（今友谊关）、交趾赢娄（今越南河内）等地，最终到达九真和日南郡（今越南中部的顺化）。宾阳平原不仅处于这条驿道的中段，而且是桂中通往桂西与桂东的陆路交通枢纽。依照古人的说法，宾阳乃“噤喉”之地，东面的郁江畔为西瓯部族的腹地，西面大明山脚下的武鸣盆地和南面的邕江流域则是骆越部族的生活范围。在当时，汉朝的精锐部队主要是依靠骑兵和战车，运往粤西的大宗战略物资也非马车不可。从现存的昆仑古道可以得知，大型的马车根本过不了昆仑关路段。因此，在一马平川的宾阳建立城邑、兵站和战备物资仓库是相当明智的选择。事实上，在南宁尚未变身为城邑之前，从路博德建立领方县城起，宾阳管辖南宁及大明山周边地域的时间长达四百多年。

每当我来到宾州镇古城村时，我总爱发思古之幽情，将路博德建立的领方县城和伏波营视为无比自豪的历史往事，也总爱半开玩笑地提醒身边的宾阳人，咱们宾阳县的真正缔造者是两千多年前的路博德将军。

作者简介：

胡衍山，男，汉族，大学文化，宾阳县宾州镇人，出生于热火朝天的大跃进年代（1958）。从小酷爱听故事和看书，尤其喜欢阅读古典名著与古典诗词，1997年以诗歌作品《虎门遐想》参加南宁地区迎接香港回归“甜蜜杯”诗歌比赛，获一等奖，被接纳为作协会员。发表的作品多为诗歌与散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