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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标题|霸道总裁为什么大多都姓顾
作者 | 豆豆
微信编辑 | 刘叶楠
不管是电视剧，还是小说，顾姓男主一抓就是一把：从霸道总裁到翩翩少年，顾总到顾少，他们或出身不凡，或颜值逆天，或智商超群，总之都骨骼清奇，不是普通人。
他是《梦华录》里的皇城副使顾千帆，也是《余生，请多指教》里的主刀医生顾魏，是《乌鸦小姐与蜥蜴先生》里的霸道总裁顾川，也是《致我们暖暖的小时光》的顾未易。
甚至还有一位大名鼎鼎的顾姓“女霸总”——《小时代》中的顾里。
为什么言情这么钟爱顾姓？它是怎么成为言情第一大姓的？
01
南方姓氏，文化人的象征
其实不只是顾姓，豆瓣上有网友统计了晋江文学城近年发表的100万部小说，在2万余个主角名字中，发现频率最高的10个姓氏是林、苏、顾、沈、白、李、叶、陆、秦、陈，总共占了25%[1]。
有趣的是，我们大部分人的现实生活中，却并不那么容易遇到这些姓氏的人。公安部统计了全国人数最多的100个姓氏，前十中仅有李和陈两个同时也是言情top10[2]。
位于广州的陈家祠，陈氏在东南沿海地区是显赫的大姓 / @猪手猪脚的Dodo
言情中批量生产的顾少、沈总，不同于全国广泛分布的大姓，其实都是高度集中于南方部分地区的姓氏。
比如说林和叶，都是华南大姓。广东和福建分别占据林姓人口的33%和22%，而55%的叶姓人士都居住在广东、浙江、四川[3]。
顾、沈、陆则是典型的江浙姓氏，顾、陆在孙吴时期就是江东四大姓氏之二。江苏、浙江、上海今天占据了全国顾姓人口的71%，其中江苏占据了41%。沈姓以江浙为中心向外散射，20%都居住在江苏[3]。
为什么言情独爱这些南方地区的姓氏呢？这与这些姓氏家族在漫长的历史里积累的文化资本有关。
《兰亭集序》的作者王羲之本是山东琅琊人，因北方的战乱迁居南京乌衣巷
南方，尤其是江南，自宋代起，就已经是财富和人文的汇集之地。
自北宋末年“靖康之难”中原人口迁徙江南以后，汉文化的中心长期停留在江南，形成“东南财赋地，江浙人文薮”的局面[4]。
从明代科举人才分布表来看，浙江、江西、江苏和福建占据全国前四，人数总量占了全国的近一半[4]。
到了清代，江苏和浙江依然霸占第一、第二[5]。以至于明清两代每7个进士中，就有1个出自江南[6]。
南京夫子庙与江南贡院，明清时期半数以上朝廷命官的仕途由此开始 /@圆歌
以江浙和闵粤为典型的富裕南方地区因而诞生了许多文化世家。他们的地方大姓往往有着超乎平均的文化人产出率。
比如说，福建明代科举家族（指的在直系五代内及同父兄弟中，至少考出1名进士及1名举人，或者至少考出3名举人的家族）多达98个，但是其中陈、林、黄、郑、李、张6个大姓所拥有的科举家族就占了近47%。林，当之无愧是福建的文化人姓氏[7]。
而在科举氛围浓厚的江南，顾、沈都是赫赫有名的进士大姓，明清时期全国共有279个顾姓进士，江南就占了191人[8]。
有学者构建了一个指标，用某姓氏在精英样本中所占比例÷该姓氏在总人口所占比例，以此衡量各个姓氏的精英产出概率 。
结果发现对于顾、沈、钱这些姓氏，该指标值在清代始终高于2[9]。也就是说，在清代，你在精英人群中碰到到顾姓的概率远高于在普通人中。
放到今天来看依然如此。顾姓尽管只占当代人口的0.25%，顾姓历史名人却占名人总数的0.61%，顾姓文学家和医学家尤其多，分别占到了中国历代文学家和医学家的0.94%和0.9%[3]。
顾恺之、顾炎武、顾维钧、顾颉刚，你随口能数出来的顾姓名人也许比你认识的顾姓人都要多。
文学家沈从文笔下的茶峒：湖南凤凰古城 /@Nikki肖
沈姓也与之类似。只占当代人口的0.5%的沈姓，占据了1.03%的历史名人，沈姓文学家和医学家分别占到了历代文学家和医学家总数的1.68%和1.65%。
言情中的男主，用上这些姓氏便自带整个家族的文化气息，再怎么斯文败类也还有高贵出身。
02
言情，本就是南方产物
言情的发生地，好像总逃不了南方。
新京报盘点了2010年至今拍摄的1210部当代剧取景地，发现在江苏和浙江成为都市剧的香饽饽。近年来热播的《亲爱的，热爱的》、《世界欠我一个初恋》、《两个人的小森林》都取景于苏州[10]。
其实江浙，尤其是苏州，本就是言情诞生的摇篮。
虽然说言情小说自古有之，但它真正走向大众是在宋代，而明清则见证了古代言情小说的鼎盛时期[11]。
才子佳人小说，就是明清时期言情小说发展出来的成熟种类。
有研究统计发现，28位才子佳人小说作家中，15位来自江浙。在这类小说中塑造的241位才子佳人中，江苏人和浙江人占到了63%，其中仅苏、杭二府就占了总数的1/3，与江浙、广东以外所有地区的人数相当[8]。
《红楼梦》电视剧的取景地北京大观园，原作者曹雪芹少时即在南京享受纨绔生活 /@红袖添香
明清才子佳人小说的代表作《玉娇梨》、《平山冷燕》等，作者都是江浙人，小说的出版、印发也都在江浙[12]。姑苏烟柳、西湖画船一类的江南标志性打卡地也浪漫爱情常见的发生地[13]。
言情小说发展到了民国，诞生了著名的鸳鸯蝴蝶派。这一诞生于江浙，兴盛于上海的文学派别[14]，怎么都脱不了江南的烟雨朦胧气息。
早期鸳蝴派的元老们，大多是江浙人，尤其以苏州、无锡、常州人居多[15]。
《礼拜六》杂志是当时鸳蝴派的主要刊物之一。有研究统计了上面22位重要作家的籍贯，发现其中除了4名浙江人，1名松江人，其他都是江苏人[16]。
而张爱玲，这位因写民国爱情在40年代的上海文坛一炮而红的作家，更是给爱情小说赋予了一股隽永的江南味儿，深刻地影响了后来的创作者。
旗袍是民国时期较为风靡的女性服饰，是作家张爱玲的最爱
《半生缘》里的顾曼桢、顾曼璐、沈世钧，让这些江南限定姓氏成为读者心中的主人公标配。
新中国成立后的几十年里，言情写作一度遭到打压，但它们在港台继续繁荣，并在八十年代后反向风靡大陆。很多80后90后小时候接触的大量港台言情小说、言情剧，就是这一潮流的产物[11]。
香港作家的籍贯多是广东，而早年台湾作家很多也来自南方。
比如说香港本土最负盛名的言情作家杰克，曾获“港式鸳鸯蝴蝶派”之称，就是一位祖籍江苏的广东番禺人。五六十年代高度活跃度的依达，祖籍是上海。
摩登之城上海，民国时期滋养了大批优秀的言情作家与电影人 / @横马路 竖马路
台湾言情作家中大家最熟悉的琼瑶是湖南衡阳人，严沁是杭州人，亦舒是宁波人，李碧华和梁凤仪都是广东人。
这些南方作家们熟悉南方常见的姓氏，也深受南方言情传统的影响。顾，就是琼瑶笔下常见的男主姓氏，顾亚蒙、顾小雨、顾友岚一个个都信手拈来。
随着大陆言情逐渐获得自己的生命力，它也自然而然地继承了言情取名传统。谁让言情最大的产生地晋江文学网，产自福建晋江，而中国好莱坞横店影视城，也坐落于浙江金华呢。
03
好听的名字，美好的印象
如同新手爸妈翻遍《诗经》只为给孩子取个赢在起跑线上的名字一样，言情创作者们也绞尽脑汁想为笔下的才子佳人们取个清新脱俗的名字。
他们的努力不是瞎卷，因为名字，不仅影响自己，确实还能影响别人对自己的态度。
具有高吸引力名字的人获得了这个世界更多的爱意。
有研究发现，他们倾向于被评价为具有更多的积极人格特质，老师愿意给他们更高的作业评分[17]，其他人也更愿意和他们交朋友[18]；而名字吸引力低的人则相反。
名字还能影响人们对面孔吸引力的评价。同样的人脸，名字好听的那张更容易获得更高的评价[19]。
也就是说，当你在看偶像剧时，如果两位男主颜值一致，你更容易对名字好听的那位犯花痴。如果一个霸道总裁叫做“铁蛋”，他再怎么好看和多金可能也无济于事了。
“人如其名”，文绉绉的名字容易给人留下文质彬彬的第一印象
还有研究发现，使用常用字的名字比使用生僻字的使人感觉更可信[20]。
说巧不巧，顾、沈、林、叶、苏这些姓氏，恰好都在全国常见姓氏排名中位于10-100名[2]，既不会沦为普通的路人甲乙丙丁，也不至于过于生僻。
为什么区区名字，有这么多连锁效应呢？这与“名字刻板印象”有关：当人们接触到一个名字时，为了节省认知资源，往往会自动根据已有的经验，对这个人可能具有的特质和性格产生预期，迅速做出判断[18]。
因此，看到包含美好字眼的名字，我们倾向于将个体与名字蕴含的美好意向联系起来
姓氏，作为名字的定调之字，它携带的意向直接影响名字的美感，间接影响角色的观众缘。
比如说顾，早已在古诗词中凝聚了太多美好意向。“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这种留恋往复的美感，恰恰符合言情缠缠绵绵的爱恋氛围。
李延年笔下女子容貌绝世，众多古诗歌赋予“顾”姓浓厚的氛围感/电视剧《一念关山》
比如说林，字形本身自带草木清新干净之意，深受古诗词的喜爱，又因历代姓林的文人名士众多，平添几分儒雅书生感。
试想顾千帆换作王千帆、陈千帆，张千帆，你还会觉得它一听就是言情男主名字么？
参考文献
[1]豆瓣.(2016).晋江小说的人物姓氏.
[2]公安部.(2021).《二〇二〇年全国姓名报告》发布.
[3]袁义达,张诚(2002).中国姓氏-群体遗传和人口分布[M]. 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
[4]吴培玉.(1988).我国历代人才地理分布与流向[J].人才研究.
[5]吴根洲.(2011).清代进士历史地理分布研究[J].考试研究.
[6]范金民.(1997).明清江南进士数量、地域分布及其特色分析[J].南京大学学报(哲学.人文科学.社会科学版).
[7]蔡惠茹.(2020).明代福建科举家族研究[D].福建师范大学.
[8]胡海义.(2014).科举胜地、江南才女与明末清初才子佳人小说的兴起[J].世界文学评论(高教版).
[9]郝煜.(2021).中国的姓氏、籍贯和长期代际流动性(1645—2012)[J].经济学(季刊).
[10]新京报.(2022).爱情在云南，悬疑看东北……1210部影视剧外景地大调查.
[11]邵娃.(2015).现代性视野下的当代香港言情小说创作[D].南京师范大学.
[12]杨宗红.(2016).中国古代小说地域特征之显性表现[J].区域文化与文学研究集刊.
[13]陈端.(2023).明清才子佳人小说中西湖场景刻画凸显及价值意蕴探讨[J].作家天地2023.
[14]范伯群.(1981).试论鸳鸯蝴蝶派[J].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
[15]徐采石,金燕玉.(2001).鸳鸯蝴蝶派与吴文化[J].中国文化研究.
[16]刘铁群.(2002).现代都市未成型时期的市民文学[D].河南大学.
[17]Erwin P G, Calev A.(1984).The influence of Christian name stereotypes on the marking of children's essays. British Journal of Educational Psychology.
[18]朱亿萧.(2011).名字刻板印象对女性个体吸引力及其个性特征判断的影响[J].重庆科技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
[19]Erwin P G.(1993).First names and perceptions of physical attractiveness. The Journal of Psychology.
[20]辛志勇,杜晓鹏,沙璐.(2015).名字易识认性对被信任者的可信性的影响[J].心理科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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