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处理自首和立功若干具体问题的意见》,其中规定:亲友采用“捆绑等手段”举报嫌疑人的行为,当参照法律对犯罪嫌疑人给予适当减刑。
此项规定引起了异议,有论者著文称按此规定对嫌疑人减刑是鼓励“大义灭亲”,而这种“大义灭亲”的鼓励,则是扭曲人性,违背了古代“亲亲相隐”的法则,“是对法律原则和社会伦理实实在在的破坏”云云。有争议很正常,对于法治更臻于合理、完善和人性化,无疑是有助益的。
震惊全国的黑龙江延寿县“杀警越狱”事件,已随最后一名嫌犯高玉伦的落网而暂告一段落。但由于把高玉伦捕获捆绑的是其亲戚,因此引发了亲情伦理方面的讨论。到底是该大义灭亲,还是亲亲相隐?
高玉伦在亲戚家被抓,最初的说法是这样的,“下午4点多时,还有人在吃饭,高玉伦自己就突然进来了,他拿起筷子坐下来就吃,高玉伦的亲家公掏出手机说,你吃着,我报警。高玉伦并没有跑,淡定的吃了起来,还喝半杯白酒,不到10分钟,警察就到了,从正门把其拷走。”
不过,据随后的报道,高玉伦的亲家汤大名否认了“你吃着,我报警”的说法,而是“汤大名的父亲给另一个儿子递了一个眼色,二人用塑料绳子将高玉伦捆住,高玉伦一怒,踹了汤的父亲一脚说:‘连你都出卖我!’”
这一极具画面感的描述引发了不少了争议。一位网友这么写到,“难以想象,自己的亲人被自己亲手举告,以致身陷囹圄,甚至有性命之虞,此时的这位‘大义灭亲’者,将是如何心境?
时至今日,纵然斗转星移、沧海桑田,然而中华民族世代薪火相传、生生不息的家庭观念和伦理亲情,却从未断绝或改变。大概可以说,通过法律手段强迫亲属互相举告犯罪,一定是最为令人不堪的‘强人所难’了。”
在这位网友看来,这种泯灭亲情的“大义灭亲”行为,是被法律逼的,许多网友也认为,如果汤家窝藏、包庇高玉伦,将触犯刑法,因此也是不得已为之。然而,到底应该“大义灭亲”,还是“亲亲相隐”?
01
“我不知道,查理今天的缄默是对还是错,但我可以告诉你,他决不会出卖别人以求前程。而这,朋友们,就叫正直,也叫勇气,那才是领袖的要件!”
上面这段话来自电影《闻香识女人》,这部电影被誉为“大学生必看的十部电影之一”,当然不是指国内大学。
这部电影讲的是:年轻的学生查理无意间目睹了几个学生准备戏弄校长的过程,校长让他说出恶作剧的主谋,否则将予以处罚。查理带着烦恼来到退伍军人史法兰中校(阿尔·帕西诺饰,就是演经典电影《教父》1.2.3中的主角迈克尔·柯里昂那位)家中做周末兼职。中校曾经是林登·贝恩斯·约翰逊总统的幕僚,经历过战争和许多挫折,在一次意外事故中双眼被炸瞎。他整天在家里无所事事,失去了生活下去的勇气和信心。他准备用尽最后的精力享受一次美好的生活。他带着查理出游、吃佳肴、开飞车、跳探戈、住豪华酒店……然后想就此结束自己的生命。查理竭力阻止了中校的自杀行为,从此他们之间萌生如父子般的感情。史法兰也找回了生活下去的勇气和力量。影片最后史法兰在学校礼堂激昂演说,挽救了查理的前途,讽刺了学校的伪善,二人在互相鼓舞中得到重生。
教科书般的演讲经典片段,《闻香识女人》的高潮部分:前面这段似乎有点长,不为什么,就是希望没看过的去看看这部伟大的电影,尤其是大学生。
02
不告密、不揭发,与其说是一种可贵品质,不如说是一条道德底线。告密成风的社会,是人人自危的社会,告密使人与人之间失去基本信任,甚至相互侵害,冲击人们的价值判断,毁掉社会的道德基础。
我一直以为,70,80,90,00后没有经历过那个肮脏龌龊WG时代,当他们变为社会中坚力量的时候,这个时代会变得更好,然鹅,事实并非如此。
2017年9月19日,北京建筑大学,徐传青老师在上概率论课时,看到很多学生不听讲低头玩手机,她有些愤怒,于是举例说,她原来带过一个日本留学生,说这个学生学习认真,从不抄袭,其他国家学生都有抄袭的恶习,最后她说,如果同学们不努力,日本就会成为优等民族,而我们就会成为劣等民族。
但是让人大跌眼镜的是,学生当即就各种断章取义,指责老师亲日、精日,将老师向学校举报了。不过,幸好学校调查后,还了徐老师的清白。本以为此事就完了,没想到学生继续向网上的各种X带鱼之流的大V爆料,帽子越扣越大,语言越来越恶毒,已经远离了事实的真相,最后学校迫于舆论压力,不得不对外通报,称徐老师在课堂上不恰当的对中日民族进行了对比,并且对徐老师进行了行政记过处分。
2008年11月24日,华东政法大学教授杨师群在其私人博客上发表了题为《有同学告我是“反革命”》的博客文章,透露他由于在上《古代汉语》课时批评政府,被两名女大学生向公安局和市教委告密,遭到相关部门的调查。
据媒体报道,山东某高校期末考试的时候,有道神题:请写出你认为上课最积极的3名同学和翘课最多的3名同学。
而事情被曝光后,出题人还辩解,称这是借鉴人力资源管理专业“360度绩效考核”中的“同事相互评价”。
湖北某大学有个班级,也搞了个神一样的“盯人”管理办法,什么意思呢?就是每名学生的言行举止,都有一名“神秘同学”在暗中盯梢。而辅导员称,这样做是为了加强学风、班风建设。
03
当然,一味的怪大学,怪大学老师,似乎也说不过去。我们小时候,看到同学干了“坏事”,不也经常说“我要告老师”吗!事实上,那些经常“告老师”的孩子似乎更受老师的待见,是老师眼里的好孩子、乖孩子,而且往往会被任命为班干部。很快,当年打小喜欢“告老师”的孩子长大了,现在成了老师,成了领导,然后继续用这种方式教育和影响下一代。
告密,其实也是一种传统。历史上,所有专制者最喜欢的手段,就是鼓励告密。告密可以轻易把治下之众原子化,让草民人人自危。当人与人之间彼此不信任,相互提防的时候,自然就难以凝聚起来,这就是原子化。而统治者非常喜欢这样的局面,谁告密了,就给点好处,自然就有更多人勇当告密者,当所有人的把柄都抓在手里时,想治谁就治谁,看你还敢不听话?
世道变坏就是从有告密者开始的!
告密这件事之所以可恨,就因为它破坏了人与人之间相处的道德底线,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信任荡然无存。
04
但是,告密,在所有文化中,无论中西,也是最不可容忍的一种文化。
犹大为30个银币出卖了耶稣,成为万世罪人。
曾经的东德“斯塔西”,他们的座右铭是“我们无处不在”。在全盛时期,在全国1800万人口中,安插了将近30万名告密者,每6.5人就有一名斯塔西线人,为600万人建立了秘密档案。但最后,东德崩溃了,很多斯塔西被追诉判刑。
自古以来,几乎任何文明之中,都找不到把告密和出卖看作是美德的价值观念!
在中国,孟子有句名言:“舜视弃天下犹弃敝也,窃负而逃,遵海滨而处,终身然,乐而忘天下”。其实,儒家也不接受对任何天然情感的背叛。
中国传统中,“大义灭亲”并非社会提倡的美德,“亲亲相隐”才是。也就是说,家人犯了罪,你不愿告发、不愿作证都是无罪的,你告发反而会被定罪。
这个原则甚至作为原则被写进了刑律。从魏晋时代开始出现,到唐朝开始定型,每个朝代表述略有不同,但含义都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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