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弱柳之下,花魂暗埋——对林黛玉的人物解析

弱柳之下,花魂暗埋——对林黛玉的人物解析作者:刘璐瑶

每每和身边的友人谈起《红楼梦》金陵十二钗中的双首——林黛玉和薛宝钗,得到的回应大多是更爱宝钗而非黛玉。不知为何,黛玉哭哭啼啼的形象似乎顽固地扎根在他们心里,占去了其他的评价空间,为此我只觉惋惜。从幼时初读《红楼梦》简易版本,到如今沉浸在原书真实细腻的表达中,我最爱的都是黛玉,并且每读一次,对她的喜爱又能增添一分。黛玉绝不只是个好哭的病女子,下面我将从容貌、性格、才学、爱情观这四方面来谈谈我所认识的黛玉,那个诗情满溢、品性高洁、勇敢纯良的绛珠仙子。

一、容貌

书中第三回对黛玉的外貌有细致的描写:“两弯似蹙非蹙罥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泪光点点,娇喘微微。闲静时如姣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心较比干多一窍,病如西子胜三分。”寥寥数语,一缕青烟般的形象就跃然纸上,袅袅娜娜。只觉清丽温婉,不禁生出怜惜和喜爱之情。因而也不难理解为何薛蟠“忽一眼瞥见了林黛玉风流婉转,已酥倒在那里”,为宝玉梦魇担忧落泪的善良美女子,有谁见了不为之倾心?

黛玉的美是富有灵气的,在她第一次在贾府亮相时,作者描写道:“众人见黛玉年貌虽小,其举止言谈不俗,身体面庞虽怯弱不胜,却有一段自然的风流态度”。读到这儿,我总算明白“腹有诗书气自华”的女子该有的样子,是自然典雅、从容得体。一个人的容貌里,藏着他读过的书、走过的路,它们化成岁月的痕迹印刻在神态里,黛玉虽小,却已然在外貌中流露出一种历经磨难而始终纯良的幽美,这并非每个经受苦难的人都能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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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性格

若用四味草药即能熬成绛珠仙草,我猜想那必是清高孤傲、多愁善感、率真随性、善良温婉这四味,缺一不可。

黛玉的清高孤傲,从她的住所潇湘馆便可见知。“凤尾森森,龙吟细细,一片翠竹环绕”,“竹影参差,苔痕浓淡”, “后院墙下忽开一隙,清泉一派,开沟仅尺许,灌入墙内,绕阶缘屋至前院,盘旋竹下而出”,从这些文字中都可看到潇湘馆的清丽幽静,像是已经步入那心旷神怡之地。竹子的神韵和气度,恰恰就是黛玉自身的写照,不与群芳为伍,甘愿孤独冷清、遗世而独立。我喜爱黛玉,也正是爱她能“出淤泥而不染”,飘飘然于世人之中,虽孤独寂寞,却守得自己一方天地,清秀质朴。

最常被人提起的多愁善感,在她葬花一事中大概最能体现。众姐妹穿着鲜艳、欢天喜地在赏花,唯黛玉悄悄拿着小锄头走到一幽静之处埋葬落花。“花谢花飞飞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由落红看到自己的凄惨身世;“明媚鲜妍能几时,一朝漂泊难寻觅”,他人皆见花的艳丽,却不见明媚之后的飘落无助;“质本洁来还洁去,强于污淖陷渠沟”,灰暗之中独善其身实在太难;“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不被理解的无奈难过,也暗示了黛玉最终的结局。将花拟人,字字血泪,黛玉在生与死、爱与恨的斗争中所体现的焦虑、迷茫、多愁善感都在这首诗里体现出来,不免让人同情落泪。

上面两种性格是广为人知的,但黛玉的率真随性却很少被人提起。有玩牙牌令助酒兴时突来《西厢记》里一句“纱窗也没有红娘报”,有担心宝玉摔倒将自己的灯给他时说“跌了灯值钱呢,是跌了人值钱?”,有教香菱学诗时的“诲人不倦”,也有和宝钗有矛盾后仍旧开诚布公、坦诚相待。这样真性情的女子,实在让人难不生欢喜。

黛玉的善良温婉,那可有更多的事儿可作证了。教香菱学诗后,她努力为自己的小徒儿争取表现的机会,在芦雪广联诗时提议让只做了开头两句的香菱再做红梅诗;对自己的丫鬟们都一视同仁,把贾母额外给的零花钱都分给了自己的丫鬟,甚至连偶尔来送茶叶的怡红院小丫头佳蕙也有一份;即便史湘云处处“针对”她,黛玉也并不怎么计较,仍旧会把自己写的诗给湘云看。和宝钗相比,黛玉真的没有刻意为之、圆滑世故的小心机,但是这一点却让我对她的喜爱更上一层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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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才学

黛玉的才,是不需要多说的,从诗社中多次夺魁便可窥之,但她的才学又绝不仅仅在此。

初次见面时,宝玉问黛玉读过什么书,黛玉答“只上了一年学”,但在吟诗作词方面却远远超于其他兄弟姐妹,可见黛玉在此方面确有天赋。第三十七回海棠社吟诗,黛玉的三首菊花词实在让人赞叹不已。“毫端蕴秀临霜写,口齿噙香对月吟”,“篱畔秋酣一觉清,和云伴月不分明”,自然秀美、灵动生气,只有心思简洁细腻的人才能作得这般好诗吧。

除了作诗吟诗,黛玉在教学方面也极富才能。教香菱学诗,先是鼓励她“什么难事,也值得去学!不过是起承转合,当中承转是两幅对子,平声对仄声,虚的对实的,实的对虚的,若是果有了奇句,连平仄虚实不对都使得的”,树立香菱的学习信心;后耐心教导、绝不敷衍,给香菱的书上画满了红圈挑的好诗,仔细安排她的学习过程。从后来香菱作诗的进步就可以看出黛玉不仅自己能作诗,在教人作诗方面也是极有能力的。

不仅如此,黛玉在管家理财一方面也是绝不输于他人的。探春管家时,黛玉和宝玉说赞成探春改革、省俭家庭开支,原因是她闲下来时替贾府算过,出的多进的少,若不早做打算,恐怕后手不挤。由此可见黛玉并非只知风花雪月,她的才学是体现在方方面面的,不得不说确实是一个奇才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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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爱情观

首先,黛玉眼中的爱情是两个人灵魂的契合。和宝玉初见便似曾相识、如见故人;宝玉借小耗子的嘴巧妙地称赞其小表妹是“最标致美貌的一位小姐”却又是“极小极弱的小耗子”,黛玉立马翻身起来,对他又笑又拧,这是两人间天真无邪的爱的真实体现;葬花时唯宝玉发现她并开导她;选大观园住处时,黛玉说“我心里想着潇湘馆好,爱那几杆竹子隐着一道曲兰,比别处更觉幽静”,宝玉拍手笑道“正和我的主意一样,我也要叫你住这里呢”,可见两人确是相互理解的知己。因而宝黛二人的感情,是源于一朝一夕相互了解、懂得后慢慢产生的,不是简单的孩子玩闹,对于两个人的精神都具有极大鼓舞和共鸣。

其次,黛玉是敢于追求自由爱情,不愿受封建束缚的。与之相对最明显的是宝钗,被动坦然接受家人安排的婚姻,可黛玉不是,在那样一个被封建礼制捆绑的社会仍坚定追求个性解放、自由爱情、争取婚姻自主,这样的勇敢和开放着实令人佩服赞叹。

宝黛的爱情结局并不圆满,但是至少在这个过程中他们有表达对于自己理想中的爱情的想象、渴望和追求。美好的爱情不仅在于三观一致、门当户对、情投意合,更是两个人灵魂结合、共同探索精神更深处。

这就是我所读到的林黛玉,一个表面弱柳扶风、娇喘微微,却满腹经纶、率真勇敢、纯良自然的女子。即使是过了几个世纪,她的身上也仍有很多值得当今新时代女性学习的地方,好品质不会过时,好的文学作品和人物也是如此。读一部作品,能读到故事发展间时代变幻的奇妙、社会更迭的惋惜,也能读到人物的真实与情感,实在是一大乐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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