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FP 供图

时代周报记者 李兮言 发自广州

BBC此前一档有关中国式教学的纪录片，在中国遭遇争议的同时，在英国国内也掀起了对传统英式教育的质疑之声。尽管如此，英国教育多年来却一直得到亚洲家长的青睐。近年来，中国留英学生呈现低龄化趋势，不少中国学生在中学甚至小学时就已在英国就读。亚洲投资者敏锐捕捉到这一趋势，悄无声息地开始了收购英国私立学校的脚步。

尽管包括中国家长在内，很多家长并不希望学校轻易易主并“换了国籍”，但2008年金融危机之后，英国不少私立学校的财政岌岌可危，投资者注资或收购则能够让学校免于倒闭的结局。而对投资者而言，相比其他的投资行为，收购学校更为安全。英国学校收购中介商表示，包括中国在内，亚洲地区对英国学校的兴趣愈来愈大。

学费一年高达35.6万元

英国多家媒体近期报道，一家名为Achieve Education的中国公司，在去年收购了位于英格兰中部斯塔福德郡（Staffordshire）的切斯文法学校（Chase Grammar School）。切斯文法学校创立于1879年，多年来一直坚持传统的英式教育，在英国私立学校中排名前100。

收购的直接原因在于投资者看重学校的国际市场。切斯文法学校有300名学生，包括120名国际生，其中40名来自中国。私立学校的高昂学费并不能阻止这些来自中国的新富阶层。以切斯文法学校为例，学生可以选择寄宿或走读两种方式，其中寄宿学生的学费最高可达每年3.66万英镑（约合35.6万元人民币），走读学生的学费最高为每年1.1万英镑（约合10.7万元人民币），正是符合中国人想象的“英式贵族学校”。

“中国的需求很大。”被收购后的切斯文法学校负责人周彤（音译）对媒体表示，强调中国学生不仅仅到英国上大学，更愈来愈倾向到英国的私立学校完成中小学课程。

因为来自中国，所以学校的新老板对于中国家长和学生的需求有更深刻的认识。学校并不隐藏他们希望吸引中国家庭的企图。而这些中国家庭，他们希望子女能够进入招收国际学生的学校，但与此同时，又不希望学校全部都是国际学生。对他们而言，有英国本土学生的学校，意味着子女能够有一个地道的纯英环境。

也因此，周彤表示，切斯文法学校的招生扩张不会超过10%，也不会改变学生国籍比例的构成。“我们希望提高教育质量并保持学生的流动”。学校打算保留学校一直营造的“家的感觉”，将坚持原先的“小班教学”，以便于“师生相互充分了解”。

由于中国学生目前在该校的比例超过13%，学校还额外设立主要针对中国学生的支持项目。切斯文法学校在上海中山路设有办公室，以方便中国家长们能够用母语与学校联络。今年1月才上任的校长Jackie Medhurst，在这所学校已经任教14年。他表示学校移交过程“非常平稳”，尽管一些英国当地的家长明确提出了“问题和担忧”，但学校已作出承诺会保持以往的教学。

“没什么投资比学校更安全”

“中国人开始投资英国学校，是因为中国的大量需求就在眼前。”周彤表示，只要有机会，Achieve Education公司将考虑购买更多的学校。《泰晤士报》报道称，Achieve Education是一家中国资本控制的公司，但并未公布其更多的背景资料。

目前英国多数小型私立学校交易都由两家英国经纪中介负责，即School Transfer Company和National School Transfer公司。切斯文法学校也不例外，National School Transfer的公司就参与了此次学校的收购业务。“很多中国人对我们的业务表示了兴趣，比其他任何国家都多。其实很多年前就开始有外国公司向我们咨询收购学校的事，但近几年来咨询的外国公司不断增加。他们看重英国教育市场，谁都想来分一杯羹。”National School Transfer的老板Pat Carter说道。

近年来中国资本收购英国私校的例子并不少见。今年3月，中国的孔裔国际教育集团就宣布与戴安娜王妃的母校Riddlesworth Hall之间签署了收购协议，并声称收购及后期改造陆续投入过亿元。事实上，也并非只有中国的投资者对这个市场产生浓厚兴趣。不过，由于私立学校的买卖行业高度机密，公众难以知晓这些买家的背景。但可以确定的是，越来越多的亚洲买家有意投资英国私立学校。

“新加坡、菲律宾、印度、香港及巴基斯坦的买家兴趣都很大。”另一家学校收购中介School TransferCompany创始人Peers Carter表示。目前这些国家都在寻求机会投资英国教育，“他们发现教育是一个非常好的长线投资。”Carter说道。

英国私立学校协会（Independent Schools Council，ISC）的首席执行官尼尔·诺斯基亦表示，ISC旗下的好几个学校最近都在和亚洲买家谈判，估计快要被卖出。ISC代表着英国370所私立学校，其中约有一半至今为私人拥有。

在英国，学校可分为公立与私立两种。公立学校因为是政府拨款支持，因此无法被收购；而私立学校中，也分为由非营利组织、大财团及私人运营三类，一般而言前两类并不轻易出售，买家多寻找私人运营的私立学校进行收购。

尽管切斯文法学校并未公开其收购价格，但可以参考的是2009年英国同类学校的价格。根据2009年1月《每日电讯报》的报道，英国私立学校的价格波动幅度较大，位于英格兰北部的一家知名学校售价约45万英镑，而一家大型的国际预科学校价格可能要超过825万英镑。Peers Carter表示，买家通常可以期待10%-15%的投资回报。

2009年也是英国学校收购潮的一个开端。由于2008年的金融危机，英国经济下滑，导致很多英国家长不能够支付高昂的学费，私立学校因而陷入经济危机。而最容易受到影响的，就是小型学校及单性别学校。一些小型学校在这期间相继倒闭或陷入财政危机，开始寻求外部资本，包括国际资本。“投资学校是明智的判断。现在没有什么投资比这个更安全。”Peers Carter在2009年的一次公开采访中表示。

位于英格兰中部斯塔福德郡的切斯文法学校去年被一家中国公司收购。 CFP 供图

来自亚洲的需求

由于经济困难，英国寄宿学校对外国市场的依赖逐步加大。从几年前开始，英国越来越多的私校开始进入国际市场，积极在亚洲扩展业务，包括兴办分校、国际学校等。哈罗公学、威灵顿公学等名校，都已在亚洲办学。尤其是东南亚和中亚地区，这片地区对于高品质英语教育的需求巨大。

但亚洲的富裕阶层已经不满足于本国内的这些国际学校，他们希望更早的让子女接受全英的环境，并在鼓励创造性的教育体制中成长。这些家庭为英国学校带来了可观的收入，英国学校开始在海外进行招生推广。

根据英国ISC在2015年的调查，英国平均每五位新入学的学生中就有一名来自国外。全英共有27211名非英国籍学生在ISC旗下的成员学校上学—包括5683名中国学生。另一份数据也显示，在全英私立小学及中学中，共有6344名中国留学生，中国成为英国私立学校中最大的外国学生群体，占国际学生总数的14%。

学校里国际学生数量的增多，直接带动了亚洲投资人的积极性。“中国人非常认可英国私立学校的教育，因此越来越多的中国学生会来英国就读。”ISC主席Barnaby Lenon说，“我认为中国人对于英国私立教育市场的投资是不可避免的趋势，而我们也欢迎这样的投资。”

但与此同时，这也引发了英国家长们的担忧。家长们青睐于地道的英国教育，但一旦学校易主，传统的英国教育方式将不能被保障。而学生和家长可能是最后一个知晓学校收购交易的人。“实际上，小型预科学校是最易受影响而易主的。但遗憾的是家长们往往非常喜欢这类传统的学校。我们总是建议家长们去查查到底谁拥有这间学校。”Good Schools Guide的区域编辑Sue Fieldman说。

外国投资人看重私立学校的国际学生市场，因此很可能倾向扩大国际学生的比例。但事实上，即便是外国家长们也并不喜欢自己的子女进入过于国际化的英国学校。他们会担心，自己的子女在国际生比例过高的学校读书，可能只会和来自本国的同学相处。在英国某些地区和学校，学校国际化的程度已经非常明显。位于Malvern的圣詹姆士女校（St James Girls' School），约三成的学生是外国学生，而他们最新入学的一批新生中，英国本地学生甚至成了少数群体—只占新生总数的46%。这些外国学生来自20多个国家，其中中国与俄罗斯最多。

一些学校已经开始采取限制国际学生的做法，以保持学校的“英式感觉”。留学中介已经开始接到来自俄罗斯家长的咨询，因为这些家长已经意识到有些私立学校开始限制俄罗斯籍学生的入学名额。威灵顿公学的对外事务负责人Anthony Seldon表示，学校不应该对国际学生采取限制名额的方式，但应该注意对个别国家学生的人数限制。“我认为一个国家的学生占15%的比例，这对学校“英式感觉’的危害，要远远超过来自不同国家国际学生占40%的比例。”

此外，国际学生数量快速增长，私立学校的学费随之水涨船高，其涨幅甚至已经快于英国的通胀水平。目前寄宿学校的学费在每年3万英镑以上，这个收费被认为超过大多英国中产家庭能够承受的范围。

“律师、医生、教师，这些在30年前可以把孩子送进私立学校的英国人，现在已经供不起了。（顶尖的寄宿学校）常常摆出拒绝国际化的姿态，但其实这些学校是依靠海外学生而生存的。”来自择校服务公司Good Schools Guide advice service的Susan Hamlyn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