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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宏简介 他毁灭了他的民族(拓跋宏简介资料)

拓跋宏简介 他毁灭了他的民族(拓跋宏简介资料)《采桑子·桃花羞作无情死》纳兰性德〔清代〕拓跋宏简介他毁灭了他的民族(拓跋宏简介资料)桃花羞作无情死,感激东风。吹落娇红,飞入闲窗伴懊侬。谁怜辛苦东阳瘦,也为春慵。不及芙蓉,一片幽情冷处浓。读这首纳兰词,总会想起一个不相干的人。冯润,这个被世人道作冷情冷心的女人,当我读到“一片幽情冷处浓”时,突然明白了她。幼时,家人都称呼她的乳名“妙莲”。周围的鲜卑族姑娘无人用如此秀婉的名字

《采桑子·桃花羞作无情死》

纳兰性德〔清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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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宏简介他毁灭了他的民族(拓跋宏简介资料)

桃花羞作无情死,感激东风。吹落娇红,飞入闲窗伴懊侬。

谁怜辛苦东阳瘦,也为春慵。不及芙蓉,一片幽情冷处浓。

读这首纳兰词,总会想起一个不相干的人。冯润,这个被世人道作冷情冷心的女人,当我读到“一片幽情冷处浓”时,突然明白了她。

幼时,家人都称呼她的乳名“妙莲”。周围的鲜卑族姑娘无人用如此秀婉的名字,于是她常觉得诧异。她曾问母亲常姬,为何以她喻莲。

母亲告诉她,莲花是世上最美的花。初到洛阳,她抬眼看到了一朵怒放的牡丹,便指着那簇艳红嗔怪:此花才是最美。常姬笑而不答,在她看来,冯润的年纪还不足以明了美丽,并不是夺目,而是清淡自然雕琢的长久。

那次随父亲冯熙去洛阳任职,是有些仓促的,平城的事务并没有处理妥帖,就匆匆上路。冯润知道,父亲是有难言之隐的。这些事,常姬向来不瞒冯润,该知道的早晚要知道,与其自旁人处听得不明不白,不如早点明了真相,懂得点人情世故也非坏事。

冯润的姑母是当朝太皇太后,洛州刺史的官职,就是冯熙主动向妹妹求了去的,为的是避开平城宫廷的纷乱。冯太后的威严自来无人敢挑战,无论是在冯家,还是在北魏朝廷。

可也就是她的这股子盛气,让冯熙隐隐不安。政治,说到头还是男人玩的游戏,女人只是游离在外的,即使一不小心踱进去,总有一天终会觉得高处不胜寒。

冯太后在宫中的权威依然是神圣不可侵犯,她可以给她哥哥更大的荣耀。但冯熙却抢先一步奏请离开京城,去洛阳任职。冯熙并不是个怕事的人,他只是不想惹得许多是非。

比起平城,冯润更喜欢洛阳。在这里,她可以随心所欲地穿汉服,读汉书,而在平城,是会遭鲜卑人鄙夷的。

常姬是江南人,冯润喜欢听她的吴侬软语,她常弹着琴,一字一句地跟着母亲学江南小调,她最爱那首《扬花曲》:

掩涕守春心,折兰还自遗。

江南相思引,多叹不成音。

黄鹤西北去,衔我千里心。

深堤下生草,高城上入云。

春人心生思,思心常为君。

那时,胡汉两族的界限依然分得清晰,不至于冰火不容,但至少是井水不犯河水。虽有父亲的宠爱与纵容,冯润的行事,还是惹了人非议,而且不是旁人,正是自家妹妹。

冯清是冯熙的原配博陵长公主的女儿,小冯润几岁,长公主早逝,继室常姬主持家务,便将她带过去抚养。冯清性格肃谨,打小矜持着自己高贵的出身,行事拿捏得不差丝毫。

常姬做的阔袖襦袄,她是向来不穿的,任何场合见到她,都是夹领小袖的紧衣,窄口裤子配一双纹饰皮靴。她认为鲜卑公主的女儿,一定要穿最高贵的胡服。

冯润与冯清的关系就像她们的穿着一样,彼此入不了对方的眼,那架势,好像如果有可能,便连每日碰面的点头寒暄都可以省了去。

粉的绫锦襦袄,配一条月白色折裥长裙,除了脖子上的璎珞,并无多余首饰,清清爽爽的,不知是否喻了“芙蓉出水”的意象。

见了冯润,冯太后的眼前一亮,她上下打量着,忍不住频频点头。冯太后不常称赞别人的,尤其是女人,但她从冯润身上找到了她年轻时的影子,要知道,冯太后当年,也是让后宫粉黛群失颜色的。

于是,冯太后派人去催请拓跋宏,仿佛是自家有了宝贝,忙不迭地现给人看。这反道让冯润一时间紧张起来,生怕不如皇上的意,辜负了姑母的一片心。

她的担心是多余的,拓跋宏进来,第一眼就望见了她,眼神交接的刹那,他还有一点羞涩地迅速躲了开。他果真不是多年前的样子了,只是那坚毅的眼神还不曾改变,只这一点,让冯润觉得他们是故人相见,而不是似曾相识。

拓跋宏却已经全然不记得她了,便是记得,也无法将她与曾经那个稚嫩的小女孩联系到一起。眼前的人,分明就是画上的江南美女,是溪边浣纱的那个,或是林中抚琴的那个。当然,这粉的衣,白的裙,还是最像莲池采荷的那个,撑着舟,哼着曲,碧叶红花,醉了人也醉了己,分不清到底是人入了画,还是画变作了人。

“皇帝”,冯太后一声轻呼,惹得拓跋宏回过神来,突然记起竟忘了请安,匆忙行礼。冯润也红了脸,连忙向拓跋宏叩拜。

拓跋宏问她的名字,她刚要答“冯润”,冯太后却抢先替她说了,叫“妙莲”。拓跋宏思忖着,突然问:莲,何妙之有?

她不假思索,道:其姿挺展,日艳且鲜;其貌熙怡,傲然独立其根如玉,不着诸色;其茎虚空,不见五蕴;其叶如碧,清自中生;其丝如缕,绵延不断;其花庄重,香馥长远不枝不蔓,无挂无碍;更喜莲子,苦心如佛谆谆教人,往生净土。此,便是莲之妙。

一时无意,她竟是用汉话作答,刚觉失礼,正要请罪,便看到他赞许地点头。他也用汉话对她说,出淤泥而不染,花死根往生,的确是莲之妙,也是我佛之妙!

一问一答,好似旁若无人,惹得冯太后暗地欣喜,她知拓跋宏自小就是个行事得体的人,少有这般忘情的时刻,这可算是个不错的兆头。

冯润就这样成了冯贵人,北魏后宫当然不只有一位贵人,但她无疑是众人眼中最有前途的。如果,一段感情的最好开端叫一见钟情,最好的过程叫细水长流,那么,她一出场,便已成功了一半。

冯润免不了有些飘飘然,冯太后看在眼里,并不言语,只是轻描淡写地让她早日去拜望后宫地位相等的几位嫔妃。新人给旧人请安,也是常理,于是她去了。

她先见了林美人,而后见了高贵人,单这两个有身孕的,已让她有些泄气。这哪里是她印象中的大腹便便、不修边幅啊。林美人是飒爽英姿的鲜卑人,高贵人是高挑秀美的东夷人,皇帝的后宫真如海纳百川,将各色的美兼收并蓄。

她再美,也只不过是群美之一,在这样的地方,无论谁想独占鳌头,都是一件太困难的事。她不禁有些心灰意冷,曾经,她不希望有一眼能够见到底的未来,而现在,她发觉,保证不了未来是一件多么令人惶恐的事。

这也就是冯太后想要让她认清的现实,只是她们好似都有些误解男人,自古英雄爱美女,也不是人尽可妻,男人爱色,但更爱知音。美色与知己,寻常男人最多只能觅得一样,而天子由于占尽了天时地利,便常有机会两全其美。

所以,这样看来,冯润大可不必惊慌,因为,她就是美女,又恰好是拓跋宏的知己,这样的人,北魏后宫并不多。

拓跋宏自小钟情于汉文化,对自己民族的劣根性毫不避讳,他内心一直勾画着胡汉融和的蓝图。只是,当时连政权都不能全然掌控在他的手中,天下大同便只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私底下,拓跋宏常会穿汉服,诵读汉文经典,只是苦于无人交流。冯润来了,便成了雪中送炭。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一定都是说汉话,常看着旁人一头雾水的样子,开怀大笑。她也弹古琴给他听,让他猜曲子的意境,只为看他是不是她高山流水的知音。

有一天,她奏了一曲《江南》,他伏在案上边写边画。曲毕,他也停笔,举起来给她看,一脸的得意。她看了一眼,便红了脸。那是一副淡墨画的水上芙蓉,虽不甚工整,却颇有神韵,旁边题的是乐府诗:

莲叶何田田。

鱼戏莲叶间,

鱼戏莲叶东,

鱼戏莲叶西,

鱼戏莲叶南,

鱼戏莲叶北。

这是冯润喜欢的诗,不事雕琢,但神采俱现,常人或许体会不到其中的妙处,但懂的人知道,这就如同画中的白描,未用什么颜色,却能将缤纷尽现眼前。诗中的“莲”字,他都故意误写作了“怜”,即应了她的“妙莲”,又以诗传情,怎么不让人心醉?

这样的日子过了许多天,让她甚至产生了一个错觉,以为他可以只有她。然而,只爱一个人,他生来就没有这个权利。他也知道,这对于他最深爱的女人,是一种多么大的伤害。

林美人生的是男孩,也是拓跋宏的第一个儿子。那一段时间,他一有空便去逗弄襁褓中的小婴孩,有点冷落了冯润。待他觉察冯润有些不高兴,又忙不迭地讨好,让她替大皇子取个名字。冯润明白拓跋宏只是一说而已,毕竟,林美人的儿子还轮不到她取名。

拓跋宏斟酌了许久,终于定了“恂”这个字。冯润知道,这出自《庄子》的“思虑恂达,耳目聪明”。这个让他寄予了无限希望的长子,定然是未来的太子了吧,可冯润一直不明白,为何林美人总是淡淡的神情,一点也不像刚做了母亲的人,有一种溢于言表的喜。

冯润忘了,北魏有“子贵母死”的传统,如若拓跋恂是太子,那么林美人终难逃此劫。这也是太残酷的事情,人生的大喜伴随着大悲,你不但连选择的权利都没有,甚至都不知道,余下的那些日子到底是该哭还是该笑。

终于到了必须要面对的一天,拓跋宏跪在冯太后的面前,请求她饶林美人不死。其实他应该知道,这是没有用的,他的亲生母亲不也是这样死的,又有谁能够救得了她?

看到长跪不起的拓跋宏,冯润又想起了那个模糊的记忆,曾经的他跪在这里,虽然狼狈,却隐忍、坚毅,而如今,只剩下了无可奈何。

冯润同林美人,是情场上的对手,可在情感上,冯润却有点同情她。她私底下悄悄问冯太后,是不是有废除祖制的可能。冯太后用奇怪的眼神看了她一眼,冷冷道:这于你有什么好处?

一句话,问得冯润哑口无言。冯太后做事,永远理智得不掺杂任何感性的成分,她的所有初衷就只是对自己有利。冯太后也是在用这些言传身教让冯润懂得,皇宫是没有硝烟的战场,如果你对敌人有恻隐之心,那么也正是不尊重自己的生命。

的确,林美人的死,让冯润少了一个强有力的对手。可是她看到拓跋宏一连多日萎靡不振的样子,心里有些隐隐做痛。她甚至有些嫉妒林美人,因为她的死,让他只记得了她的好,并且一直思念着。

于是,冯润去问拓跋宏,如若她死了,他会不会这样想念她?拓跋宏认真地看着她,一字一句地答她,如果你死了,留我一个人还有什么意思!

一国之君说这样的话,怕是会惹人哂笑的。故人去,新人来,鲜有听过历朝历代哪个君王为了一个女人活不下去。但是,这就如同“山无陵,天地合”的誓言,或许未来形同陌路,相忘于江湖,但此时此刻,确是真心的。

冯润转过头,不想让他看到她湿了的眼睛。她本以为,等这样的一句话会要许久,甚至要用林美人般的牺牲才会获得,如今这么快就听到了,是不是一生都该无憾了?

几个月后,高贵人也生下一个男孩,取名为拓跋恪。为了庆祝一年之中喜得二子,拓跋宏大赦天下。

做了父亲的人,行事比以前又成熟了几分,如同一夜之间明白了,江山是要传给子孙万代的。为了早日实现他心中“胡汉合同为一家”的理想,像任何励精图治的君王一样,拓跋宏首先将改革提上日程。

他先从官员下手,改革了俸禄制度,严惩贪污腐败。以前的法律规定,贪污十匹布帛,受贿二十匹布帛的人,一律处以死刑。而现在,哪怕是受贿一匹布帛,贪污一匹布帛的人,都得处以死刑。而后,他又颁布了“均田令”,保证了老百姓的生活和国家的赋税收入。

这些改革上的策略,冯润也是可以同他讨论一番的。在其他后妃眼中,朝政大事,就只是男人的事。但冯润不这样想,男人是喜欢“无才而德”的女人,但这样的女人如果还能在一定的限度内倾听自己的抱负,那才算得完美。

太和十年正月初一,拓跋宏接受百官朝见,穿的是汉族皇帝的礼服和冕施。冯润一时高兴,也提早穿上了最喜欢的那件薄纱长衣。

平城的初春,寒也还是刺骨的,她一不小心就受了凉。初时只觉胸胁满闷,憎寒恶风,并未在意。之后陈寒入肺,动辄便咳喘个不停,痰中带血,竟成了咳血症。

在拓跋宏面前,她还是强忍着佯装轻松的样子,他在忙着接待柔然汗国的使臣,她不想令他分神。

每次拓跋宏去看她,总是细细地端详她的脸,然后笑着说,今日看似好些了。

其实,冯润的病一日重似一日,一直到了那年夏天,都没有丝毫好转的迹象。冯太后来探视过多次了,一次比一次失望。

冯润自己也懊恼,进宫已经三年,连一儿半女都没能生下,又偏偏得了这样的病,真是不给姑母和冯家争气。

冯太后曾在出巡时路过方山,看中了那里的风水,遂选中在此地建造自己百年后的陵墓。六月初,拓跋宏准备亲自前往方山,检验为冯太后营建的永固陵。

宫里都在忙着为皇帝的出行做准备,冯太后又去看了冯润,探视完了病情,有意无意地说了一句,你父亲派人来过了,询问你的病是不是回家休养更好些?

看似惯常的一句话,冯润听完心凉了半截,半天回不过神来。姑母的意思再明确不过了,这是给她下达离开皇宫的指令,而且没有半点商榷的余地。

开始,她怎么也不能接受姑母的残忍,而后也想通了,她的病没有好转的迹象,在宫里耽搁着,又有什么用呢?

冯太后果然是个聪明人,她选在这样一个时间同冯润谈此事,是为了不影响拓跋宏的情绪。他去方山,一时是回不来的,等他回来,她已经走了,终究也无可奈何了。而后的事,便是用岁月来消磨眷恋,那也是再容易不过的。

除了配合冯太后,冯润没有别的选择。临走的前一天,拓跋宏去看她,告诉她要暂时小别。可在冯润看来,那就是最后一次见面了。但她还是尽量装得同平日一样,强打着精神,同他谈笑着。

他有事不能久留,临走时,她忽然叫住了他,执意下床为他弹唱一曲。他拦不住,只得应允了。

歌婉转,婉转凄以哀。斋愿为星与汉,光影共徘徊。

主悲且伤,参差泪成行。低红掩翠方无色,金徽玉轸为谁锵。歌婉转,婉转情复悲。愿为烟与雾,氛氲对容姿。

许久不弹,有些生疏,加之身体虚弱,一曲奏完,冯润已经是满脸的汗。那一次,她未叫他猜是什么曲子。离别之音,便是听懂了也没什么用了。

她不问,但他懂,她唱的是晋朝的《神女婉转歌》。昔日东宫卫佐王敬伯乘舟还乡,抚琴歌《泫露》之诗,打动了卒于此地的少女刘妙容,引得她不顾阴阳两隔,做《神女婉转歌》相赠。

此歌,颂的是爱,但却是阴阳两隔,无可奈何的爱。所以,他不明白,冯润为何要为他奏这首曲子。他只当是病中人常有的疑心,安慰了她几句,便转身离去了。

他不见,身后她强忍着的泪,已不由自主地溢出睫外。

在常姬的悉心调理下,冯润的病情控制住了,没有再加重的迹象。冯太后偶尔差人来问候,半点不提拓跋宏。冯熙每日下朝,也极少说宫里的事,所有的人好似都有意在冯润面前避讳这些。

刚回家的时候,听说拓跋宏已自方山归来,她还奢望着他会接她回宫,想像着他跪在冯太后面前,为她求情,像当年为林美人求情一样。

可是不久后,她就告诉自己,要开始忘掉他,忘掉皇宫了。否则,自己的生活会被回忆束缚住,永远不能挣脱。

有一段时间,冯家请了僧侣做法事,精神好的时候,冯润也去道场听经闻法,以平静内心。有一个高僧懂医术,替冯润开了好些个方剂,顺便让在寺里做杂事的高菩萨为她抓药。

吃了高僧的药,冯润的身体好了不少。冯熙很高兴,法事结束后,就将略懂医术的高菩萨留了下来,继续照顾冯润。

高菩萨同冯润一般年纪,可看上去,似乎还小了几岁。他行事就像一个没心没肺的孩童,许多别人不在意的事都能让他雀跃。第一次见面,是他给她送刚熬好的麦冬熟地汤,他鼓起腮帮,小心翼翼地吹着热气,那一丝不苟的样子令冯润忍俊不禁。

高菩萨将已不烫的汤药递给她时,她放了一边,故意不喝。这点小女子的心思本很容易看破,不过是一直孤独着,情思屏蔽已久,随意释放些许,并无关风月。他只需应和着,哪怕是逢场作戏的暧昧也不打紧。

可是,就是有这样不解风情的人,一句也不上前劝,呆呆地坐在一旁等着。她也真真是没了辙,只得将药喝下,边喝边笑岔了气。

就这样,两个秉性各异的人竟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高菩萨照顾她,比常姬还细心。她吃了太多汤药,有些实在苦得难以下咽。他就绞尽脑汁四处寻了霜柿饼、秋梨等,熬制成清虚热又味甜的膏汁给她喝。有一次,他听了一个治疗咳血的秘方,药引是一只乌龟,为了她,他竟然破戒,闭着眼睛痛苦地将乌龟杀了。

高菩萨对她的真心,是不掺一点假的,而且这样的付出,他丝毫没有想到过回报。可能是知道他们身份的悬殊,也可能他真的是憨厚到了家,觉得每天能够看看她,照顾她,便心满意足。

就在这个时候,宫里传出一件大事:冯太后崩于太和殿。这对于冯家,无异于晴天霹雳。冯熙自宫里回来,冯润终于听得了拓跋宏的一点消息,因为姑母的去世,他悲伤得已有好几日不曾进食。

姑母一直把持着朝政,自小那样对他,难得他还有这样的孝心。冯熙感叹,皇帝是个重情义的人。冯润听了心想,如若他真的有情有义,既然已经可以做主所有的事,那么,会不会来接她回去?

只可惜,拓跋宏需得为冯太后居丧三年。所以要回去,冯润至少还得再等三年。好在有高菩萨陪着,她并不孤独。

冯太后三年的祭日一过,果然就有皇宫的大队车马来了冯家。高菩萨慌忙跑出去张望,不大一会便进来,黯然道,定是来接你的。言语间,已在为即将到来的离别做着准备。

冯润又惊又喜,想着怎么没有提前说一声便来了人。慌忙对着镜子整理鬓发,预备着见人的模样。

很可惜,皇宫车马接的不是冯润,而是冯清。立冯清为后,是冯太后遗诏中讲得清清楚楚的,因为她知道,她一死,冯家便没有了依靠,这也是冯太后为冯家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众人都是早已经知道,只瞒了冯润一个人。尤其是冯熙,手心手背都是肉,他实在不知,是该为冯清高兴还是为冯润懊恼。

冯清走时,冯润执意要去送她,就像许多年前进宫,冯清为她送别一样。众人都小心翼翼地看着冯润,好似要提防着她的什么反常行为。但冯润只远远地望了望,就回去了,脸上不带一丝表情。

她就是再有怨气,也不能显在脸上,虽然,心里已将拓跋宏恨了一千一万遍。她恨他的无情,恨他让冯清后来者居上,让旁人都看她的笑话。他们的情如果一直耽搁着,倒也就罢了,最糟糕的就是让一个同她关系最微妙的人干涉进来,怪又怪不得,气又气不得。

其实,拓跋宏从未忘记过她,那年从方山回来不见了她,他也如发了疯一般。可是他有江山社稷,有掌控着他的祖母,他怎么能够随心所欲?

拓跋宏多么希望太后遗诏中选为皇后的人是冯润,他也能够想像得到,此时的冯润是怎样的心灰意冷。所以,他见到冯清的第一句话,竟然是问:妙莲好不好?

他太过思念冯润,就忽略了冯清的感受。本来冯清对姐姐还是愧疚的,可自那时起,她就开始恨冯润,贵为皇后有什么用,冯润早已经占据了皇帝的心,让她怎么还能挤得进去?

许是内心的愤懑分散了其他的症候,除了有点气虚,冯润的病彻底好了。冯熙打算送高菩萨回寺院,她执意不许。在内心最寒冷的时刻,她需要有人给她安慰,为她取暖。她发觉,她有些离不开他了。

迁都洛阳,是拓跋宏当政后的第一件事,单是说服顽固的鲜卑贵族,就是费了好一番周折。

冯润又一次跟随父亲从平城到了洛阳,一别经年,她已经不是以前那个指着牡丹花说美的小女孩了。或者说,她已经没有了看花的心境,如若不是高菩萨时时为她解忧,她恐怕早已对生活失去了热情。

可是,她怎么也不会想到,拓跋宏在洛阳刚安顿好,便下诏迎她回宫。人还未见,就封她为左昭仪,仅次于皇后的地位。看架势,是预备将这些年欠她的一股脑儿补上。

这次皇宫里来的人确定是接冯润的了,高菩萨知道,他们是真的要分别了。虽然不舍,虽然心痛,但他替她高兴,因为他知道拓跋宏在冯润心中的位置。这么多年来,她克制着不去想他,可有哪一次能侥幸逃离过往的回忆?

他们已有八年不曾见面了,看到冯润,拓跋宏快步迎上去,不说一句话便将她紧紧揽入怀中。一个无言的拥抱向她诉说了他的歉意,也释然了她的恨,她便是有千万句责怪他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失而复得,他给她的宠爱自然要比从前还多。北魏后宫,她可以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包括妹妹,也就是皇后冯清。

回宫许多日,她一直不曾去给皇后请安,为了礼数规矩,拓跋宏提醒了她。她勉强去了,也不行礼,站一站就走。她与冯清,相互妒恨着,她恨冯清夺了她的位置,冯清恨她占据了皇帝的心,哪里还像一家的姊妹。

冯润气盛,冯清也是不甘示弱的,她打小就以公主的女儿自居,瞧不起冯润的出身。曾经,她非议过冯润的穿着,现在冯润依然是一身汉服,她却无法阻止了。

因为,拓跋宏已经大张旗鼓地开始了汉化运动,包括禁止鲜卑贵族讲胡语、穿胡服,改鲜卑姓为汉姓。冯清怎么也理解不了这些,于是北魏宫中,只她一人守着从前的规矩,包括见拓跋宏的时候。

都道是这样的顽固不化,激怒了拓跋宏,让他感觉治理得了天下,却管不了自己的家。其实,还不是有个最中意的在那里比着,冯清横竖入不了他的眼。所以,废黜冯清,立冯润为后,是必然的结果。

冯润等的一天终于来了,那一天,她穿着汉式皇后的凤袍看着冯清离去。她们相对无言,早已不再说“珍重”这样无关痛痒的话了。

令冯润有些许失望的是,冯清并没有她想像中那么失落,或许她早就想着离开皇宫,虽贵为皇后,但身边有一个无论如何也取悦不了的男人,和一个视她为仇的姐姐,怎么能不让人窒息。

冯清没有回家,而是去了瑶光寺,洛阳城里唯一能让她清静的地方。

实行汉化运动,立冯润为后,拓跋宏生命中的两件大事已经顺利完成。只剩最后一件事便是扩大疆域,南征齐王朝。

太和二十一年,拓跋宏有大部分时间是带兵在外作战的。冯润负责打理宫里所有的事,已颇有当年冯太后主持后宫的感觉了。

一日,常姬进宫探望女儿,闲聊的时候,冯润向她问起了高菩萨。常姬告诉她,她进宫后不久,高菩萨也离开冯府了,以后就没有了消息。只模糊听人说,他现住在一个寺院里。

一个人的时候,冯润时常想起那些有高菩萨陪伴的日子,想起他为她做过的点点滴滴,当时没有怎么在意,现在回忆起来才发觉那一片深情。

她忽然觉得这个世界上视她为最重的人,并不是拓跋宏,而是高菩萨。拓跋宏爱她,也爱天下,但高菩萨是宁可为了她而牺牲自己的人。

送走母亲,她就派了心腹中常侍双蒙到洛阳各大寺院寻找高菩萨。开始她并未多想,只想找到他,知道他现在过得怎么样。可一向圆滑机智的双蒙却为了讨好皇后,竟然自作主张将高菩萨带到了宫里,做了个冒牌的宦官。

于是,一切又回到了多年前,高菩萨可以每天都见到冯润,陪伴她、照顾她。拓跋宏不在的日子里,冯润从他那得到替补的温情。她开始陶醉在这样的生活里了。

冯润也开始有些不自觉地学当年的冯太后,为冯氏家族做着细致的打算。她的亲弟弟冯夙到了该娶妻的年龄,经过一番思考,她暗中选定了彭城公主。

彭城公主是拓跋宏的六妹,先前是嫁给了大臣刘昶的儿子刘承绪,丈夫英年早逝,她一直嫠(li)居在宫中。

没想到,彭城公主却看不上冯夙。或者是瞧不起冯夙庶出的出身,或者是不满冯润惯常的作风,对这门亲事她一口回绝。这让冯润感到异常愤怒,皇后的亲弟弟竟然遭到了拒绝,说出去多么扫她的脸面。

于是,趁着拓跋宏征战在外,她强逼彭城公主嫁给冯夙。可是,她低估了鲜卑女儿的烈性,彭城公主半点都不肯吃亏的性格,怎么能任人宰割?那天下着大雨,道泞路滑,彭城公主却带人连夜赶到了北魏军队驻扎的悬瓠。

看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狼狈不堪的妹妹,拓跋宏吓了一跳,他还以为是皇宫出了什么大事。其实,这已经就是大事了,彭城公主一股脑儿说出的不仅是冯润对她的逼婚,还有她同假宦官高菩萨的霍乱后宫。

有些事情从别人的口里说出来,总会又严重几分。拓跋宏听了彭城公主的话,呆呆坐着,一言不发。如果彭城公主知道这对于拓跋宏的打击是这样大,她也许会选择不说。她只想让拓跋宏恨冯润,却不知他对她爱得这样深,又怎么能够恨得起来。

于是,恨就只能变作伤心。白日指挥作战,夜晚忧愁不能入眠,拓跋宏病倒了。

本来,冯润时常会接到拓跋宏自前线给她的信,告知一切都好。可这次拓跋宏病倒,她却是从其他宫人处得知,很久,拓跋宏都不曾有信给她了。中常侍双蒙得知了彭城公主去前线的事,赶忙告诉了她,她这才知大事不好。

她慌张地派人叫了母亲来,商议对策。常姬一面骂着冯润咎由自取,一面却也不得不替她想法子。她很明白,冯润犯下的错误,任哪朝哪代都是不可饶恕的。便是拓跋宏顾及着和她的情分,最多饶她一死,皇后的位子是保不住的了。

当然,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如今能够保住女儿的唯一可能,就是学当年的冯太后,不择手段。她以给拓跋宏祈福为由,自宫外请了巫师,只可惜,他们念的都是让拓跋宏一病不起的咒语。常姬的目的很明确,她想让女儿成为第二个冯太后,辅佐少主,垂帘摄政。

这当然不是冯润想做的,可是,常姬明确地告诉她,不是他死,就是你亡。在情感与生命的选择当中,冯润并没有高菩萨一般的勇气,于是她只能默认了。

宫里不知有多少只眼睛盯着冯润的一举一动,从前是,现在更是。常姬自以为天衣无缝的事,很快就被拓跋宏知道了。可是,他却不相信,他深爱的女人,怎么可能想要让他死。所以,他必须亲眼所见。

回到洛阳,拓跋宏派人抓了双蒙和高菩萨,亲自审问他们。他多么希望听到两人喊冤,说那只是一场玩笑。然而,事实就是事实,双蒙和高菩萨根本没有隐瞒的胆量。

多日不见的拓跋宏沧桑、憔悴、绝望,所有本不可能在他脸上看到的情绪,突然全部显现出来。冯润低着头,不敢说一句话,她只想他能痛声责骂她一顿,可是,他却径直走向窗边,望向屋外,不说一个字。

时间仿佛凝滞在那段令人窒息的悄无声息里,不知过了多久,冯润才听到他轻声问了句,为什么?

简单的三个字,他却是痛苦疑惑了许多时候,才问出口来。而且,他也知道,她根本就回答不了。于是他只能不断折磨地自问着,他得到的唯一答案是,他在还债,还曾经远离她的八年里,她付出的思念与期待。

除了那句“为什么”,那一天,他没有再同她多说一句话。又一次带兵南下之前,他也半点没有为难她,她还是北魏皇后,还是一样的荣华富贵,然而,对于她,这已经是最大的惩罚。

冯润只当他这次匆匆离去,是因为他的恨与厌恶,其实,他只是在逃避,逃避自己绝望的心和所有与她有关的伤。

可是很遗憾,他一去,再也没有回来。他没有完成他定鼎中原的梦想,也没有最爱的人陪在身边,他生命的最后一刻,是可想而知的孤独。

远在洛阳后宫里的冯润并不知,他临终的最后一句话是关于她的。他清清楚楚地给了后宫所有的女人自由,唯独她,要陪着他一同走。

大长秋卿白整念完拓跋宏的遗诏,端着一杯酒走到了冯润的面前,恭恭敬敬地递给她。

冯润没有伸手去接,她一字一句将遗诏听得仔仔细细,听完,心凉了半截。

他对她的恨已经这样入骨了么?他放手让所有的女人走,却不给她生的权利。恐怕,他不但恨她,还怕她觊觎他的江山,妨碍拓拔家族的基业吧。

冯润当然不会就这样心甘情愿地死去,于是,她冷笑着,将杯子拂到了地上。

然而,落地的金杯还未停止滚动,以北海王为首的一群人就涌了进来,看架势,已在门外等候多时了。

他们似乎早就知道,冯润不会喝这杯酒,然而,他们的出现又不容置疑地告诉她,这酒不能不喝。

又一个酒杯“嘭”地一声砸在了地上,同时倒地的,还有被强灌了毒酒的冯润。她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只是徒劳。她的眼前渐渐一片模糊,可那双强睁着的眼睛,还是不肯闭上。

看来,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她也还没有领会到他的用心良苦。她到死都埋怨着他赐她的那杯毒酒,却不知,这是他能够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他一死,那虎视眈眈的北海王、咸阳王们怎么会继续容忍她?到时候,怕不只是让她自行了断这么简单了。他遗憾已经不能再继续保护她了,所以,只能狠下心来,替她做最后的了断。至少,她还可以同他合葬长陵,受后世尊仰。

他知道,她当然会恨他、怨他,可是,又有什么办法?他们相识一场,似乎就是为了了却同对方的三世劫缘,今生未有纠缠清晰,只能待来生再做分辨。

都道悲欢皆关情,可是每每叙到这段情,总让人疼痛得欲说还休。好在时光的罅隙里,已窥不到一别经年的忧伤过往,触不到心底里触目惊心的伤痕。那么,还是装作视而不见,释然芥蒂吧。

毕竟,以爱为名,是什么都可以原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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