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四五年庆祝抗日战争胜利之时,毛泽东为着和平解决国内问题,从延安到了重庆。有一天,中苏文化协会会长孙科举行茶会欢迎毛泽东,会场外站满了人。毛泽东身穿蓝布短装,头戴白色邮帽,手执卫生小棍,向会场大门走来。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人迎上前来握住了他的手,却因激动而一言未发。毛主席瞧着这人,脑海里转了一下,认识,便大声问道:“您是周谷城先生吗?”对方答:“是的。”毛泽东随即以手作势说:“一十八年了!”说着眼里含起了泪珠。周谷城也眼泛泪花:“一十八年了,毛先生,你过去的病好了没有?”毛泽东笑着说:“我这个人,生得很贱,在家有饭吃,要生病,拿起枪上山当土匪,病就好了。”
毛泽东和周谷城一生有很深的交往,然而时局动荡,他们上次见面,却是在十八年前。十八年后乍见故人,两人都是心情激荡,感慨万千。
邓演达简介与生平(邓演达真正死因)
周谷城是我国著名历史学家,湖南益阳人,1913年,15岁的周谷城考入了湖南长沙省立第一中学。次年,21岁的毛泽东考入湖南省立第一师范学校。虽然当时他们未见过面,但他们有三个共同的老师,杨昌济、符定一、袁吉六。国文老师袁吉六曾经说过:“我在第一师范教书时,古文最好的学生是毛泽东;在省立一中教书时,古文最好的是周谷城。”由此可知周谷城的才学。
1921年,毛泽东在湖南省立第一师范附小任主事(即主任),周谷城在湖南省立第一师范教书,两人就此结识,并成为好友。通常是,晚饭之后,毛泽东去到周谷城处,说古论今,作竟夜长谈。大革命时期,受毛泽东影响,周谷城参加了农民运动,任湖南省农民协会顾问兼农民运动讲习所讲师。一九二五年初,周谷城到达广州,住在粤秀路粤秀酒家。当时毛泽东正兼管农民运动讲习所的事,听说周谷城来了,曾两次到粤秀酒家去看他,并劝他留在广州教书,也就是到农民运动讲习所做些工作。周谷城因家中有事,没有同意,回长沙了。
一九二七年春,周谷城到武汉,把他替湖南省农民运动讲习所写的讲稿《农村社会之新观察》拿给毛泽东看。毛泽东看了之后,对周谷城说,这篇文章是花了功夫的,最好在报上发表。后来发表在《中央日报》上,连载一星期,影响颇好。邓演达看了很感兴趣,他要组织战区农民运动委员会到河南去做地下工作,想要周谷城去任秘书。周谷城以身体弱,痔疾也很重,婉言谢却了。毛泽东见周谷城不去战区农委,就叫他去自己主持的全国农民协会工作。周谷城答应了,在全国农民协会做宣传工作。
“四。一二”政变后,周谷城和毛泽东就再未见过面。期间有一次通信,1936年周谷城住在上海老靶子路一个犹太人的公寓里,有一天忽然接到一束卷得很紧的报纸,打开一看,其中有用复写纸写的毛泽东寄给他的信。信中希望国民党中枢人物和社会名流在寇深祸急之时,临民族危亡之险,作狂澜逆挽之谋,呼吁“停止内战,一致对外”。周谷城对此坚决赞成,积极参加了抗日宣传。
这次在会场的仓卒见面之后,隔了几天,毛泽东约周谷城到张治中住宅见面,两人促膝长谈了很久。
自重庆别后,两人再次见面,就要到开国前的政治协商会议了。
建国后,两人交往就很频繁了。毛泽东去上海时,总是邀周谷城相聚;周谷城到北京,也每每受主席之邀,到中南海畅谈并一起吃饭。每次见面,毛泽东第一句话总是:“又碰到了。”这朴实的话语浸润着老朋友间不同寻常的亲密。
1956年,周谷城应邀来到中南海露天游泳池。“你能游泳吗?”毛泽东问。“少年时在小河或池塘里,可以游几十码,不知现在还浮得起来否。”“试试看。”毛泽东说。于是二人换上泳装,毛泽东从深水区下去,畅游起来;周谷城从浅水区下去,却始终不敢往深水区游。毛泽东朝他招手:“来呀!”周谷城幽默地回答:“我既不能深入浅出,也不能由浅入深。”两人游泳至天黑,即在露天游冰池旁边的布下吃饭。
有一次吃饭,除他同主席两人外,有江青参加,当时江青很少出来见人,这次除在吃饭桌旁,对周谷城说了一声“请坐”以外,几乎没有说过第二句话。
一九五八年的某一天,毛泽东以请客的方式约周谷城到中南海。周谷城于上年九时到达,主席即问他在北京的学术界有哪些人谈得来,周谷城说有冯友兰、金岳霖、贺麟、郑昕、王方名、胡绳等。毛泽东随即叫工作人员把这些人找来。吃饭时,他对这些同志说:“我今天请老朋友周谷城吃饭,请你们作陪。”当时周谷城看主席兴致很好,只好不赞一词,没有说不敢当。饭后谈至三时许才散。
一九五八年冬的一个晚上,毛泽东曾以自己的飞机把周谷城同赵超构、谈家祯三人接到杭州,随即由机场乘汽车到刘庄,主席披着大衣出门来迎接,很幽默地说:“深夜把你们揪出来,没有耽误你们的睡觉吧?”几人齐声说:“没有,没有。”进门后,四个人即围着一张方桌坐下谈天,中外古今,无所不谈。直至深夜十二时以后,就在旁边的桌上吃便饭,饭后又谈。后来几乎快天亮了,三人告辞出门。毛泽东送他们到汽车旁,三人都说:“主席请转!”
毛泽东说:“你们先上车。”
“主席不转去,我们怎好上车。”
“你们不上车,我就不转去。”
差不多快天亮了,周谷城等三人到旅馆睡下,直到上年约八时以后,还未起来,主席又在外边叫他们说:“上海的客人不要走,江华同志要请你们吃饭。”三人觉得却之不恭,只好赶快准备,去参加江华的宴会。江华举杯祝酒之后不久,赵超构忽然举杯起立,说要借花献佛,用主人的酒祝大家健康,言下似乎有要作自我批评之势,主席立刻制止曰:“不许可,不许可!”深厚的感情溢于言表。
一次,毛泽东去上海,陈毅在锦江饭店设便宴招待。晚饭后,去小礼堂观看一部写李自成的历史剧。毛泽东没有去前排为他准备的大沙发上就坐,而是同周谷城一道坐在中间的一排小椅子上,并笑着说:“我们就甘居中游。”开演前闲聊,周谷城随便说了句:“有人说,洪承畴之投降清朝具有善意,目的是减少汉人大遭屠杀。”毛泽东略带微笑地说:“有此一说,不可不信,也不可全信。事情不甚简单,恐怕还得作些研究。”
1961年“五一”节,毛泽东来到上海,周谷城等人受到接见。当晚,周谷城应报社之约,填词一阕,题为《五一节晋见毛主席》,调寄《献衷心》,发表在次日的《解放日报》上。词曰:是此身多幸,早沐春风。蠲旧染,若新生。又这回倾听,指点重重,为学术,凡有理,要争鸣。情未已,兴偏浓,夜阑犹在诲谆谆。况正逢佳节,大地欢腾。人意泰,都奋进,莫因循。
毛泽东见到这首词,当即请周谷城来。他俩由这首词而谈到《离骚》,又由诗词而谈到政治,洋洋洒洒,天马行空。二人丰富的历史人文知识,严密的逻辑推理,不时碰撞出智慧的火花。由下午3点一直谈到6点,兴犹未荆周谷城偶然提及邓演达,毛泽东说:“邓演达先生这个人很好,我很喜欢这个人。”说到这里,俩人在一张小桌上用餐。毛泽东吃饭,喜欢在大米中掺些杂粮,周谷城戏称为“三色饭”。
周谷城最后一次见毛泽东是1965年,在上海的一座老式别墅。他们畅谈哲学、旧体诗,并一起吟诵李商隐的诗。这以后,周谷城只在牛棚里听过一次毛泽东的谈话录音,毛泽东的录音讲话中提到:“周谷城的《世界通史》还没写完,书还要让他写下去。”
周谷城后来把《世界通史》写完了,他还写了《中国通史》,史学名家不少,但一人撰写《中国通史》和《世界通史》,这在中国史学界至今还没有第二人。1996年,周谷城在上海逝世,享年98岁。
发表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