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这么一位教书匠,他只讲未曾有人讲过的知识,大师之后再无大师」
文| 烈酒封侯
图| 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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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5年,在清华学校成立大学部的同时,清华还曾委任吴宓筹办设立了一个研究院,也就是清华国学研究院,这是一个非常牛的研究院,虽然从创办到结束,仅仅维持了四年,但是它在中国学术界开创出了一股研究国学的新风气,成为中国近代教育史上的一大奇迹。
研究院创办之初,第一件事情,便着手确定合适的导师人选
第一位,是开创用甲骨文研究殷商史的大使王国维,
第二位,是戊戌变法核心人物,著述等身的梁启超,
第三位,是从哈佛大学归国,著名语言学家赵元任,
这三位导师性格迥异,但在当时都是大名鼎鼎的教授级别人物。除了他们三位,还有一位导师,他在当时并不出名,一无大部头的著作,二无博士学位,却也成为了这个研究院的导师,他便是陈寅恪。
清华国学院四大导师
陈寅恪是最后一位来到清华国学研究院的导师,他出任研究院导师,最初并不被清华校长看好。
教授吴宓校长向推荐说:“陈寅恪可担此任。”
校长曹云祥不了解陈寅恪,
便问梁启超:“陈寅恪先生是哪一国博士?”
梁启超回答说:“他不是博士,也不是硕士,只有三个学士学位。”
校长又问道:“那他有没有什么知名的著作?”
梁启超再答:“也没有任何知名的著作。”
校长说:“既不是博士,又无著作,如何能够胜任研究院导师?”
梁启超说:“我梁某算是著作等身了,但总共著作还不如陈先生寥寥数百字有价值”
最终在吴宓与梁启超的极力推荐下,曹云祥聘陈寅恪为第四位导师。
所以,在这个研究院毕业学生的毕业证上,导师一列是分别是:王国维,梁启超,陈寅恪,赵元任,李济(当时李济为讲师,另一说是吴宓)。他们被称为“五星聚奎”,这些国学大师们,桃李门生、私淑弟子几乎遍充几代中国国学界。
陈寅恪上课之初,便对学生说:“前人讲过的,我不讲;近人讲过的,我不讲;外国人讲过的,我不讲;我自己过去讲过的,也不讲。现在只讲未曾有人讲过的。”
著名历史学家傅斯年评价陈寅恪说:陈先生的学问,近三百年来一人而已。
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烈酒封侯本期人物,便来讲一讲这位入职清华之初一无著作,二无博士头衔的陈寅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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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无著作,二无博士头衔的陈寅恪,被清华大学宣布为特聘教授,要是当时有微博或者朋友圈,他这绝对是要分分钟便窜上热搜的节奏啊!好多不明真相的人,也会在第一时间想要了解这位导师到底是谁?可能不出一会儿便会扒出陈寅恪的祖上还是有高官的,他的爷爷陈宝箴,是晚清维新派政治家,文才、韬略和办事能力深为两湖总督曾国藩所赏识,被光绪帝称为“新政重臣”的改革者,系清末著名维新派骨干,地方督抚中唯一倾向维新变法的实权派风云人物,可能有的网友便会质疑,陈寅恪当导师,可能是有内幕吧,哈哈。
陈寅恪出生于1890年,老家在湖南长沙,他出生的时候,正值寅年,所以家人为他取名寅恪,恪为家族兄弟间的排辈,他的哥哥便是叫陈衡恪,也是恪字辈,是著名的画家。陈寅恪小时候是在家塾读的启蒙教育,当然,学习的知识不仅仅是四书五经,还有算学、地理等知识。
在他十岁的时候,祖父陈宝箴去世了,他的老爸陈三立之后带着家人举家迁居到了江苏金陵,说到这里,不得不提他的老爸,也是很有才华的,他爸爸陈三立当时与谭延闿、谭嗣同并称为“湖湘三公子”,与谭嗣同、徐仁铸、陶菊存并称为“维新四公子”,官至吏部主事,是晚清著名的诗人,有“中国最后一位传统诗人”之誉。
搬家之后,他爸爸在家中开办思益学堂,教授四书五经的同时,还开设了数学、英文、体育、音乐、绘画等课程,思益学堂先后延聘教师有国学大师王伯沆、柳翼谋、周大烈,家中的学堂采用的是现代化教育,陈三立与教师们相约一不打学生、二不背死书,一派新式作风,深得当时两江总督张之洞赞赏。
所以说,小时候的陈寅恪,便是在如此家学渊源下成长起来的,有着深厚的国学底子,眼界开放,较早接触东西洋知识,他在留学日本前便“从学于友人留日者学日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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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寅恪曾多次出国留学。
在他12岁的时候,东渡日本,入日本巢鸭弘文学院。
在他20岁的时候,先后到德国柏林大学、瑞士苏黎世大学、法国巴黎高等政治学校就读。后来因为第一次世界大战的爆发,迫于形势,才于1914年回国。
在他28岁的时候,陈寅恪再度出国游学,先在美国哈佛大学学梵文和巴利文。学习了三年之后,他又由美国转往德国柏林大学攻读东方古文字学,同时学习中亚古文字、以及蒙古语,在留学期间,他勤奋学习、积蓄了各方面的知识。
留学与刻苦学习的经历,是陈寅恪具备了阅读梵、巴利、波斯、突厥、西夏、英、法、德八种语言的能力,其中以梵文和巴利文最为精通。懂得掌握的如此多的文字语言,使他掌握了一把研究史学的利剑,而且他国学基础深厚,国史精熟,经过多年的留学经历又使得他大量吸取西方文化,所以他的见解与学识,多为国内外名人所推重。
虽然出国游学二十多年,但是陈寅恪却未怀揣一张高级学位证书回来。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他完全是为了学子而读书。他在留学期间的想法便是,哪里有好大学,哪里藏书多,他便去哪里读书,去哪里研究研究。学位而言,对于他就是一张纸,没什么价值,装到脑子里的知识,才是自己真真切切的学到的。
民国十四年,也就是1925年,陈寅恪这一年36岁,满载的知识回国了。
这时候,正赶上清华学校改制为大学,设立研究院国学门也就是文章开头所提到的那件事。胡适建议采用导师制。其“基本观念,是想用现代的科学方法整理国故”。所以出现了梁启超与清华校长的那段对话,清华国学研究院最终聘任了王国维、梁启超、陈寅恪、赵元任等人为导师,人称清华四大国学大师,李济为讲师。
当时的研究院主任吴宓很器重他,认为他“最为学博识精”。梁启超也说:“陈先生的学问胜过我。”
他38岁的时候,他才结婚,迎娶的是台湾巡抚唐景崧的孙女唐筼,筼字是不是不认识呢?这个字音(云)。他们两个人育有三个女儿,一生相濡以沫,唐筼的一生默默地消融在丈夫的光环里,其实她也是很棒的,自幼就开始读书,后来毕业于金陵女校体育专业,后执教于北京女高师,曾是许广平的老师。
陈寅恪对于爱情与婚姻而言,有一套自己的理解,他曾对友人吴宓阐述说:“五等爱情论”,第一,情之最上者,世无其人,悬空设想,而甘为之死,如《牡丹亭》之杜丽娘是也;第二,与其人交识有素,而未尝共衾枕者次之,如宝、黛是也;第三,曾一度枕席而永久纪念不忘,如司棋与潘又安;第四,又次之,则为夫妇终身而无外遇者;第五,最下者,随处接合,惟欲是图,而无所谓情矣。
他们两人是经同事介绍认识的,也是就相亲,当时陈寅恪与唐筼相约在中央公园里见面。那时的中山公园还叫中央公园。1914年改为公园后,一时成为新青年男女约会的风雅场所。
在公园里等候的唐筼细心地发现,远远走过来的这个人走路的姿势微跛。在谈话中,陈寅恪告诉坦白的她:自己的足部有多处鸡眼、胼胝,这与早年留学时经常穿着不合脚的硬皮鞋有关。就这样。38岁的陈寅恪与30岁的唐筼在上海缔结了偕老之约。
性格坚韧的北洋新女性唐筼,在遇到陈寅恪之后,他毅然放弃了自己的事业,将自身的生命完全沉浸在柴米油盐和照顾家人的私人领域了,成为甘为之死、永志不忘的一位“中国好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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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7年6月2日,王国维在颐和园昆明湖便,抽完了一支烟,便跃身头朝下,扎入颐和园昆明湖,事后人们在其内衣口袋内发现遗书,遗书中写道“五十之年,只欠一死。经此世变,义无再辱”,短短数言,却给了后人无数的猜测。
1928年6月3日,王国维逝世一周年忌日,清华立《海宁王静安先生纪念碑》,碑文由陈寅恪撰,林志钧书丹,马衡篆额,梁思成设计。陈寅恪在所作的王国维纪念碑铭中首先提出以“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为追求的学术精神与价值取向。
他当时在国学院指导研究生,而且还在北京大学兼课,同时对佛教典籍和边疆史进行研究、著述。在清华大学开设语文和历史、佛教研究等课程。他讲课时或引用多种语言,佐证历史;或引诗举史,从《连昌宫词》到《琵琶行》《长恨歌》,皆信口道出,而文字出处,又无不准确,伴随而来的阐发更是精当,令人叹服!盛名之下,他朴素厚实,谦和而有自信,真诚而不伪饰,可谓是学者本色。就算是在课余时间,他给学生们分析各国文字的演变,竟能把葡萄酒原产于何地,流传向何处的脉络,讲述得清清楚楚。
他每次来上课,总是会抱着很多很多的书。当他在讲授佛经文学、禅宗文学的时候,抱着的书一定是用黄布包裹着,当他讲授其他课程的时候,带来的书,则是用黑布包裹着的,虽然他总是带好多书,但是他从来不要助手帮忙抱,也不麻烦自己的学生帮忙,总是亲力亲为。他为什么能做到“四不讲”,那是因为他学富五车、满腹经纶、学贯中西、博古通今,每次讲课都是讲他的心得卓见,哪怕是同一门课讲好多次,都不会有重复的。
每当陈寅恪上课,下面坐着的,不仅仅是他的学生,还有外系的学生,真可谓是学生云集,好多清华的老师与教授,都会慕名而来,如朱自清、冯友兰、吴宓、北大的德国汉学家钢和泰等都来听他的课,所以说他是教授的教授。那时候,在华北学术界,学者一共分成两派,一派是土生土长的学者,另一派是出国留学归来的学者。前者认为留洋归国的人不懂国情,有再多的新学问,也是隔靴搔痒,不能解决中国的实际问题。后者则认为本土派太迂腐,不懂的与时俱进,眼光狭隘,也算是一种文人相轻吧,他们互相看不起,但是陈寅恪不属于任何一方,而且不管是谁,都不敢瞧不起陈寅恪,他在两派人心中深得崇敬,这在学术界,堪称一个传奇。
季羡林便是慕名而来的一位学生,在清华大学读书时,当时读的是西洋系,上了众多和西方的历史、文学、美学相关的课程,但是后来季羡林说,他自己觉得受益最大的不是那些正课,而是朱光潜先生的“文艺心理学”和陈寅恪先生的“佛经翻译文学”,季羡林听了陈寅恪的课,之后季羡林搞起了佛教史、佛教梵语和中亚古代语言研究,不得不说有一定的原因是源于陈寅恪的影响。季羡林说:“读他的文章,听他的课,简直是一种享受,无法比拟的享受。在中外众多学者中,能给我这种享受的,国外只有亨利希·吕德斯,在国内只有陈寅恪老师一人。”
陈寅恪讲学重内容,从来不拘于形式,上课从不点名,从不小考,从来不会给学生不及格,真的是不拘一格。
陈丹青在《国学研究院》描绘的五位大师赵元任、梁启超、王国维、陈寅恪、吴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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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0年,因为各种原因,清华国学院停办,陈寅恪后来任清华大学历史、中文、哲学三系教授兼中央研究院理事、历史语言研究所第一组组长,故宫博物院理事等职。虽然清华国学研究院停办了,但是他教书匠的工作还在继续。
1937年七月,日本侵华战争蔓延,抗日战争爆发,日军直逼平津。这时候陈寅恪的父亲陈三立义愤绝食,溘然长逝。陈寅恪回家奔丧。这一年11月,由国立北京大学、国立清华大学、私立南开大学在长沙组建成立的国立长沙临时大学在长沙开学,这一天也成为西南联大校庆日,治丧完毕之后,寅恪随校南迁,开始过上了颠沛流离的旅途生活。1938年西南联大迁至昆明,他随校到达昆明。
又过了两年,英国牛津大学聘请陈寅恪为汉学教授,并授予英国皇家学会研究员职称。他是该校第一位受聘的中国语汉学教授,在当时是一种很高的荣誉。他离昆明到香港,拟全家搭英轮转赴英国牛津大学任教,因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被逼暂居香港,任香港大学客座教授兼中文系主任。
1941年十二月八日,太平洋战争爆发,日本人占领香港,陈寅恪立即辞职闲居,因为他早已名声在外,日本当局持日金四十万元委任他办东方文学院,被他坚决的拒绝了。
后来又有人奉日方之命,专程请他到已被日军侵占的上海授课,这一次,他又拒绝了,拒绝抗命之后,陈寅恪随即出走香港,取道广州湾至桂林,先后任广西大学、中山大学教授,不久移居燕京大学任教。这一时期,在繁忙的教学中,他仍致力于学术研究,先后出版了《隋唐制度渊源论稿》《唐代政治史论稿》两部著作,对隋唐史提出了许多新的见解,为后人研究隋唐史开辟了新的途径。在陈寅恪的身上,我们不仅仅看到了文人的渊博学识,更看到了身为中国人的骨气与信念。
抗战胜利后,陈寅恪再次接到了牛津大学的应聘,这次,他顺利的去了牛津大学任教,因为自己有眼疾,一并顺便到伦敦治疗自己的眼睛,此前在国内有过一次不成功的手术,到了英国之后,再经英医诊治开刀,目疾反而加剧,最后下了双目失明已成定局的诊断书。
寅恪怀着失望的心情,辞去聘约,返回了祖国,任教于清华园,继续从事学术研究。
解放前夕,他到广州,拒绝了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所长傅斯年要他去台湾、香港的邀聘,任教于广州岭南大学。后来院系调整,岭南大学合并于中山大学,所以后来陈寅恪移教于中山大学。
1957年,陈寅恪在中山大学寓所内,思考《柳如是别传》已双目失明
1962年,陈寅恪右腿跌骨折,胡乔木前往看望,关心他的文集出版。
他说:“盖棺有期,出版无日。”
胡乔木笑答:“出版有期,盖棺尚早。”
在助手的帮助下,他把《隋唐制度渊源论稿》《唐代政治史述论稿》《元白诗笺证稿》以外的旧文,编为《寒柳堂集》《金明馆丛稿》,并写有专著《柳如是传》,最后撰《寒柳堂记梦》。
他的助手黄萱曾感慨地说:“寅师以失明的晚年,不惮辛苦、经之营之,钧稽沉隐,以成《柳如是别传》。其坚毅之精神,真有惊天地、泣鬼神的气概。”
(wenhua大.革.命)开始之后,陈寅恪遭到残酷折磨。使他最伤心的是,他珍藏多年的大量书籍、诗文稿,多被洗劫。最终于1969年10月7日,陈寅恪在广州永远的离开了人世,他去世后没多久,夫人唐筼于11月21日辞世。
为陈寅恪而活着的唐筼,最终亦为陈寅恪而死。当时唐筼平静地料理完陈寅恪的后事,又安排好自己的后事,就像她对人说的:“待料理完寅恪的事,我也该去了。”仅仅相隔45天,唐筼便也走了。
有人说她死于心脏病,
有人说她大半生靠药物维系生命,停药十余日,生命就可以轻松结束。
总之,唐筼是追随陈寅恪去了,这对才德兼备的唐筼来说是生死相随,生命相依。
若依陈寅恪的等级分类,他与唐筼的爱情不过区区四等。
但,爱到这种程度,爱到这种境界,怎么说,也该算是一等了吧。
陈寅恪:情之最上者,世无其人,悬空设想,而甘为之死,
陈寅恪一家的合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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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寅恪长期致力于史学研究工作,研究范围甚广,他对魏晋南北朝史、隋唐史、宗教史(特别是佛教史)、西域各民族史、蒙古史、古代语言学、敦煌学、中国古典文学以及史学方法等方面都作出了重要的贡献。
陈寅恪的新考据学方法,丰富和发展了中国传统文献研究方法,在弘扬中国传统文化方面具有重大意义,但他有些考据过于繁复冗长,这可能是他的不足。 陈寅恪与王国维、陈垣等形成了中国史学史上具有代表意义的“新考据学派”。研究的范围,涉及中古史、宗教史、蒙古史、敦煌学等,并取得了不少开创性的成果。
作为教书匠的他,在师生中享有“盖世奇才”、“教授的教授”、“太老师”等称誉,他对学生的爱护无微不至,对学生生活乃到毕业后就业问题,也非常关心。他认为问答式的笔试,不是观察学问的最好方法。做论文,要求新资料、新见解。他从不要求学生用死记方法,而是鼓励思考,他更反对“填鸭式”的教育方式。
“桃李满天下”,对陈寅恪来说,当之无愧。
他为国家培养了许许多多的优秀人才,其中不乏如季羡林、蒋天枢等大师。
说到这里,你可能还对陈寅恪这个名字的“恪”怎么读有点摸不着头脑。
按照商务印书馆出版的《现代汉语词典》,陈寅恪“恪”应读作“克”(拼音:Kè)。但有资料表明,由于陈寅恪是客家人,而“恪”在客家话中有“quó”的,因普通话中无此音,于是到中国北方后,便被当然地称为“yínquè”了。因袭相承,并成为习惯。所以,有学者认为,“陈寅恪”应读作ChénYínquè。不过,在使用汉语的人中间,知道这一点的人显然为少数,包括陈寅恪本人也并不追究。因而,在使用普通话时,仍不妨将陈寅恪的“恪”读作“克”(Kè)。况且,陈寅恪本人在1940年5月致英国牛津大学的英文亲笔信的署名是“TschenYinKoh”。
当年,清华师生上下都叫他陈寅恪(què)先生,有人请教他:“为什么大家都叫你陈寅恪(què),你却不予纠正呢?”
陈先生笑着反问道:“有这个必要吗?”
陈寅恪、蔡元培、胡适、章太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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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只展示陈寅恪的一篇
陈寅恪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
我的思想,我的主张完全见于我所写的王国维纪念碑中。王国维死后,学生刘节等请我撰文纪念。当时正值国民党统一时,立碑时间有案可查。在当时,清华校长是罗家伦,是二陈(CC)派去的,众所周知。我当时是清华研究院导师,认为王国维是近世学术界最主要的人物,故撰文来昭示天下后世研究学问的人,特别是研究史学的人。
我认为研究学术,最主要的是要具有自由的意志和独立的精神,所以我说“士之读书治学,盖将一脱心志于俗谛之桎梏。”“俗谛”在当时即指三民主义而言。必须脱掉“俗谛之桎梏”,真理才能发挥,受“俗谛之桎梏”,没有自由思想,没有独立精神,即不能发扬真理,即不能研究学术。学说有无错误,这是可以商量的,我对于王国维即是如此。
王国维的学说中,也有错的,如关于蒙古史上的一些问题,我认为就可以商量。我的学说也有错误,也可以商量,个人之间的争吵,不必芥蒂。我、你都应该如此。我写王国维诗,中间骂了梁任公,给梁任公看,梁任公只笑了笑,不以为芥蒂。我对胡适也骂过。但对于独立精神,自由思想,我认为是最重要的,所以我说“唯此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历千万祀,与天壤而同久,共三光而永光。”我认为王国维之死,不关与罗振玉之恩怨,不关满清之灭亡,其一死乃以见其独立自由之意志。独立精神和自由意志是必须争的,且须以生死力争。
正如词文所示,“思想而不自由,毋宁死耳。斯古今仁圣同殉之精义,夫岂庸鄙之敢望。”一切都是小事,惟此是大事。碑文中所持之宗旨,至今并未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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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年的陈寅恪
史学家卞僧慧:世人每称先生为一代宗师,诚当之无愧。正当中国之大变局、世界之大变局,政历四代,游学东西洋十余年,博文卓识,终生献身学术。性极敏感,思富联想,而又痌瘝在抱,常怀千岁之忧。诚旷世之大师,不世出之人杰。直可谓千种矛盾、万种情思,胥可于先生一身见之。先生如精琢多面体之金刚石,一有光源即灿烂夺目。从先生可以见世界万象,从世界万象亦可以见先生。先生人虽没,但其思想、学说之影响却从未停止。
陈寅恪先生堪称中国文化史上的一座丰碑
令人高山仰止,不胜敬慕
他是中国乃至世界学术文化界的骄傲
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
大师之后再无大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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