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扶叠
据《新京报》昨日报道,人民大学国学院成立了,并且将成立国学研究院,“课程主要包括国学基础知识、国学精神意蕴、国学治学方法三大模块”。这是继北京大学、武汉大学的国学班之后,又一个以“国学”为主题的大学教育尝试。这实在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情,除了能够说明大学的“国学情结”,前赴后继,锲而不舍;还说明了,国学在当下社会实在是一件很热门的事情。5月26日,人民大学校长纪宝成在《南方周末》发表长文《重估国学的价值》,文章分为三部分,小标题分别是“衡估国学的价值”、“反思国学的失落”、“走向国学的重建”。对于什么是国学,文中有所阐释:“广义的‘国学',即胡适所说的‘中国的一切过去的历史文化',思想、学术、文学艺术、数术方技均包括在其中;狭义的国学,则主要指意识形态层面的传统思想文化……也是我们今天所要认识并抽象继承、积极弘扬的重点所在。”
结合媒体的报道,这里的“意识形态层面的传统思想文化”,大致是指曾在中国占据2000年统治地位的儒学,或者叫儒家,或者叫儒教,或者叫孔家店———具体名称,依时代变迁而变化。
时代变迁,学术跟着时代而变,社会思潮和文化也会跟着时代而变。一时代有一时代之学术,一时代有一时代之意识形态,一时代有一时代之思想文化,不以今是而昨非,不以“祖上阔过”
而沾沾自喜,更不以九斤老太的口头禅而感叹世风不古进而要发愤图强。当前中国的儒学(或者说国学),实际上不存在失落与重建的问题,而是一个自我定位的问题,怎么认识儒学(国学)在当下中国的位置:究竟是一门专业性的学术,还是一种占据社会统治地位的意识形态(或者说,“意识形态层面的思想文化”)?20世纪之前,唐宋元明清,儒学将上述二者一肩挑。
一方面,它是占据着绝对统治地位的国家意识形态,渗透进社会思想与文化的各个方面,是国家意志和国家道德的体现;另一方面,它是一门专业的学术,主体是经学,涵盖了史学、文学等各个领域。在当下社会,21世纪的中国,如果是后者,即把儒学(国学)定位为学术,以供学者研究,那么国内各高校文史哲各系科,有着足够多的人从事这一职业了。如果是前者,即把儒学(国学)定位为一种思想、文化与道德体系,企图在全国范围内推而广之,让更多的人去继承和弘扬,那么,就值得思量了。
经过20世纪的西风东渐的洗礼,现代科学与人文观念逐步确立,现代学科教育体系得以在不断完善中建立,国民眼界开阔,具有了自由选择的权利和实现自我价值的空间,决定了儒学不可能一家独大、罢黜百家,再次统治国民的思想。一些学者所哀叹的儒学(国学)的衰落与失落,实在是历史的必然。
儒学(国学)如果在当下中国兴盛起来,才是不正常的,值得反思的事情。唐宋元明清,有着科举制度的存在,受着现实利益的驱动,儒学成为学习的惟一科目。当前的社会为个人提供了更多的空间和途径,以改变命运、实现价值,恢复科举并将其作为个人奋斗的唯一道路明显不可能,在国家范围内复兴儒学(国学)只能是空谈。
另一方面,儒学已经走下神坛,和其他学术门类平等,供学者研究,如果再给它裹上一块布,供在神龛上,就逆时代而动,不与时俱进了。在21世纪的中国,无论是在学术层面上,还是在国民认识层面上,“打倒孔家店”固然不对,“独尊儒术”也是历史的倒退。
至于学者们津津乐道的所谓现实问题,诸如小学生只看好莱坞大片不知道屈原、司马迁,这实在是正常的现象。唐朝的李白天天听“胡姬”唱歌(“胡姬”唱的自然是外国歌曲,并且是流行歌曲)而不去听更传统更文化的“韶乐”,并不妨碍他现在成为中国传统文化的一部分。
小学生如果两耳不闻好莱坞一心只读圣贤书,那才是对他们的摧残和虐待,不仅使他们失去了童年、少年的乐趣,而且使他们与时代脱节,与同龄人隔绝。和国学这个词构词法相同的一个词是国剧,也就是京剧。实际上,“国剧”的存在不过就三百年,并不久远。
“国剧”的鼎盛时期,提笼架鸟唱曲捧角,是当时部分北京人的时尚生活方式。如今社会变迁,时尚变迁,提笼架鸟唱曲捧角,作为一种个人爱好,有着生存的空间;作为一种时尚,无疑不可能了;而要作为传统中国思想和文化的一部分去弘扬和继承,培养出一批涂大花脸、开口西皮二黄的人,则是滑稽的。对于“国剧”,最切实的做法,是把它局限在戏曲范围内研究和学习;同样,对于“国学”,最切实的办法,是把它局限在学术范围内研究和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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