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基伊始,刘备下的第一道诏令即是“起倾国之兵,剪伐东吴,生擒逆贼,以祭关公,方雪此恨。”
伐东吴(伐东吴唱词)
刘备的这道诏令,一时在蜀国集团内部引起了轩然大波。赵云第一个站出来反对,认为“国贼曹操非比孙权也,宜先灭其魏,则吴自服也。今曹丕谋篡汉帝,神人共怒。陛下可早图关中,屯兵渭河上游,以讨逆凶;关东义士必裹粮策马,以迎王师矣。若舍魏而伐吴,兵势一交,岂能解焉,”
后来,身为丞相的诸葛亮也明确表示对伐吴之举不赞同,并亲率文武百官到教场劝阻刘备:“陛下禀上圣之资,传祖宗之统,初登宝座,不思以德服人,为一时之忿,自统大军,历山川地险,江河之危,亲冒矢石,非所以重宗庙也。陛下若坚意复仇,可命以上将统军伐之,不亦可乎,”
尽管众人苦劝,又晓以大义,但刘备既然登上了九五之尊,便自认滋长了皇帝的脾气,是再不肯随意就听人劝的。不过这也难怪刘备,自赤壁之战后,刘备集团仗着孙刘间暂时稳定的联盟,取荆州、占益州、夺汉中,一帆风顺,星火燎原,势力日渐壮大。可忽然间孙权从背后捅了一刀,联络曹操袭夺了荆州,杀害了关羽。随后又有孟达率上庸诸郡叛投曹魏。这一连串的变故,使正在兴旺时的蜀国受到沉重打击,被遏止了扩张的势头。刘备心中当然愤愤难平,于公于私,他都要找一个人出出心中的恶气。权衡利弊得失,孙权自然是最佳的出气对象。
殊不料,刘备出气不成,反被东吴的陆逊一把大火将蜀国的几十万大军烧得焦头烂额。不仅大伤了蜀国的元气,而且给刘备本人也带来了不尽的悔恨和无情的责难。其失败的原因,一方面固然是刚崛起的蜀汉集团并不具备吞并吴国的实力,不可能实现兼并对方的目的。另一方面则是刘备违背了战争的辩证法而指挥失误。
刘备征吴的目的主要有两个:一是刚刚建立国家,要向天下人显显威风,乘势重新夺回战略要地荆州,打开蜀国通向东北方直捣中原的门户,摆脱日后永远被困在西南一隅不能展手足的窘境,这是为公。二是给关羽、张飞两位义弟报仇。当时亲手谋害关、张二人的潘璋、马忠、傅士仁、糜芳、范疆、张达等一干元凶都在东吴,刘备希望抓到他们剖腹剜心,血祭两位赤胆忠心跟随他出生入死数十年的好兄弟,,这是位私。刘备的这番心思,这种决定,在当时的环境下应该说完全合情合理,既不过分,也没有错。
事实上刘备的这股锐气怒气,感染了蜀军将士,也激励了蜀军将士。所以当蜀兵初出只时,全军上下同仇敌忾,兵锋锐不可当,“吴班领前部先锋之印,自出川以来,所到之处,望风而降,兵不曾血刃,将不曾施谋,军势洋洋,直到宜都”。尔后一战而败孙桓,围孙桓于夷陵;再战而败朱然,困朱然于水上;三战而败韩当,斩杀东吴数员名将。至虎亭时已是“威声大震,江南之人尽皆胆裂,日夜号哭”。
相反,在东吴方面,自取荆州,杀关羽之后,便日夜担心蜀国出兵报仇。及至听说“刘玄德即了帝位,统精兵七十余万,御驾亲征,势若泰山”,“百官尽皆失色,面目相看,兵不敢言”。急忙派诸葛瑾为使者,再三表示“愿交割荆州,仍还其降将,送归夫人,永结盟友。共灭曹丕,以正篡逆之罪”。至此,刘备可以说已经实现了伐吴的第一个目的。
虎亭大战后,潘璋、马忠、傅士仁、糜芳、范疆、张达等谋害关、张二人的直接元凶都押赴阵前,血祭了在天的亡灵。孙权再次派程秉为使者,赍了国书到军前讲和,“欲还荆州,再进夫人,永结亲情之好,共图灭魏,以分天下。”这时,刘备征吴的目的已经完全达到,稍微精明理智的统帅最好的反应是顺风收帆,趁好罢兵了。可刘备偏不,硬说“朕切齿仇人,乃孙权也~”定要吞并吴国,扫平江南。这就显得太狂,狂得有点不自量力了。因为以曹操的才干和魏国的强大,自赤壁之战后尚不敢轻言灭吴,几次交兵都是见好即收,与动吴议和罢兵。刘备凭什么完成灭吴大业呢,这种战略指导思想完全是“不知彼,不知己”,感情冲动之下的意气用事,不顾客观条件的蛮干。
蛮干是容易失去理智的,也忽视按科学原则办事。一个领导者如果失去了理智,过于感情冲动,势必在待人处事中不顾科学原则而走向极端,超过事物的度,这将给整个集团的利益带来毁灭性的灾难。
在留坝伐吴的过程中,虎亭之战实际上已使吴蜀双方的形势都发展到了极限,并隐伏着双方各自向相反方向转化的契机。
当东吴低声下气地再三求和,仍难消刘备的心中怒火时,这就已经被置之死地而没有退路了,摆在孙氏集团面前的只有背水一战以求生存。当初孙权降曹丕受九赐,东吴集团在无可如何之下已蒙受了一次羞辱,现在刘备集团又拣软柿子吃,逼人太甚,处于危急关头的孙氏集团面临的已不仅仅是耻辱,而是生与死的决斗,存与亡的拼搏。
于是东吴集团再次形成了众志成城的局面,朝廷之内不再言降,也不求和,打破了战争开始时的沉闷局面,转而积极出谋献策,举荐人才;前方将士也不再慑于蜀国的气势,要求与蜀军决一死战的呼声越来越高。这种上下一心的团队精神使东吴救亡图存有了坚不可摧的可靠保证。
但是蜀国的仗却越打越艰难了,虎亭大战后便犹如钉子一样被钉在那里,再也不能越雷池一步。当初挟愤而来的蜀兵已渐渐兵疲意阻,失去了开始的那股锐气,仿佛强弩之末。马良曾不失时机地提醒刘备:“仇人尽戮,其恨可雪矣。”言下之意是劝刘备乘胜罢兵,不要再强求目的之外的收获,这很代表了当时一部分蜀国将士的心理。
可惜刘备仍一意孤行,得理不让人,一定要赶尽杀绝。将士们虽不敢违抗圣旨,然而斗志无疑是大大减弱了,并且滋长了懈怠之心。再后来冯习说天气太热,军士们住在烈日下难受,取水又不方便,刘备只好传令将军营移到树多阴凉之处驻扎。刘备的移营违反了兵法,是缺乏军事常识的瞎指挥,但刘备的移营其实也是因为士气低落不得已而为之的。
《老子》说:“抗兵相若,哀者胜矣。”刘备伐吴之初,因为东吴首先背盟,“哀”在蜀方,故蜀兵气胜;虎亭之战后,吴国作了种种让步仍不被对方接受,已无路可退,则“哀”在吴拨,所以吴兵志坚。“哀”和“气”的转化,主要在于刘备不尊重客观实际的过火行动,超越了事物的度,从而引起了战争性质的根本变化,导致了相反的结果。
刘备征吴失败的另一原因,是失去了外交上的先机。与蜀国水火不相容、不可调和的主要敌人是曹魏,而孙吴由于与蜀国的根本利益一致,终归是盟友。盟友之间产生了矛盾冲突,当然要有斗争,但这种斗争的重要目的还是求团结,而不是分裂。刘备不从团结的愿望出发看待这次战争,而抱着赶尽杀绝的宗旨,无疑超过了事物的“度”。结果,最终将吴国赶向了魏国一边,彻底孤立了自己,失去了进行兼并战争的有利条件。
刘备征吴最终失败了,这悲壮的一使后人为之感慨,也为之惋惜。同时它也给了我们一个深深的启迪:不论是处理工作中的末日摩擦,还是处理人际间的纠纷牢把,我们都要牢握好事物的“度”。所谓怨无小大,过则为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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