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快三十六了,女人总要嫁一回,也不枉来人世一遭是不是,可这世上我谁也看不上,除了万筱菊,我谁也不嫁,既然他不愿意,我就跟他相片结婚。
这是白玉婷对白景琦说的话,她嫁不得万筱菊,就要嫁万筱菊的相片。
白景琦说她痴情不改。
万小菊(万小菊真名)
一颦一笑一心足,一悲一喜一生误。她有一世的相思,半生流离。愿为相思睡,不忍相思累。情之一毒,穿肠蚀骨,她是真的爱万筱菊,必定执迷不悟。
这一世,她的眼里再也看不见其他人,心里再也容不下万筱菊之外的男子,除了万筱菊,她谁也不嫁。
所有的珍惜,都不是一厢情愿的,所有的一厢情愿,注定了卑微与斑驳。感情,从来都是两情相悦的。
重温《大宅门》,我才发现,万筱菊是永远不会爱上白玉婷这样的女孩的。
白玉婷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从未吃过生活的苦,也从未受过命运的压迫,吃穿用度都是社会上层的标准,别人在发愁如何“赚钱”,她发愁的却是如何“花钱”。
她出生的时候,正是二奶奶盘回百草厅的时候,是白家鼎盛的时候,父亲疼她,母亲更是“要什么给什么”地宠溺她。
白家在康熙年间便是京城的名门望族,位高权重,经常出入宫中行医,其经营的“百草厅”是京城最有名的药铺。
白家遭难,百草厅被查封,白大爷落了个斩监候,白萌堂心力憔悴之下,与世长辞。二奶奶临危受命,以一介女流的身份成为了白家的掌权人,一手撑起了白家的兴衰存亡。
“二奶奶”这个名讳,代表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家族;不是一介女流,而是权势的象征;不是一个外来女,而是白家兴衰的顶梁柱;不是一个虚无缥缈的名称,而是响当当的铁一般的存在。
二奶奶出生于大户人家,从小恪守伦理纲常,所以她本人既是封建礼教的维护者,也是践行者。因此,她掌权期间,等级深严,尊卑分明,用铁腕手段维护了白家大宅百年来的体统和规矩。她就是封建礼教的卫道士。
二奶奶代表的就是大宅门门风,就是白家的规矩。
万筱菊是谁?
他是京城的名角。
在当时的封建社会,风尘女子和戏子都是下九流的职业,在当时的地位连最底层的贫民百姓也不如。
二奶奶很欣赏万筱菊的戏,可当她得知自己的心肝宝贝女儿白玉婷想要嫁给万筱菊的那一刻,一向沉稳大气的她,勃然大怒、暴跳如雷地给了白玉婷一巴掌。
在二奶奶看来万小菊虽然是名角,但是身份终归还是不入流,闲时赏玩赏玩便可,如果女儿要嫁给他绝对会丢尽白家的脸。所以她作为白家门风的维护者,一定要捍卫白家的荣誉和体面,杜绝这种败坏家族风气的事。
万筱菊是戏子,是靠看人脸色挣钱的,察言观色是基本功。他自然也看得出来二奶奶所代表的大宅门的门风如何,更是深知大宅门是看不起像自己这样身份的人的。
他有自己的家庭,有妻子,有儿子。虽然他是戏子,可他是个名角,于他们那个阶级的人来说,也算小有成就。在他们家,他是受到尊重的,受到瞩目的,受到爱戴的,是家人的中心,也是这个家的顶梁柱。
男人并不都想成为英雄,只不过是想从英雄的影子里透视到些什么,以此慰藉自己空乏的心灵,一个好男人,不是拼命不让女人受一点点伤害,而是把对女人的爱视为与对信念一样的崇高,是要用生命去做的事,男人,也正是通过女人对他的肯定,认可,欣赏,喜欢和爱才获得更大的动力和生命力,然后成就一切,一个优秀的男人,会让女人感到平等,自由,幸福,安定和信任。
那个女人他已经找到了,正是他的妻子,妻子对他的肯定、认可、欣赏、喜欢和爱,让他拥有很大的动力和生命力。而且他也不认为白玉婷对自己是喜欢和爱,在他眼里,白玉婷对他只是对戏的痴迷,是腰缠万贯、权势滔天的千金小姐的闲时赏玩罢了。
他做不到像白二爷那般潇洒,承认自己不如娘们;也做不到像杨九红那样含垢忍辱,憋屈、无助又无奈地在大宅门里举步维艰;他更做不到离开自己的妻子,疏离那份自豪感和成就感,远离那份被高高捧起的欣赏。
在他生活的那个阶级里,他是金字塔的顶层。但是他的阶级是被白玉婷的阶级所瞧不上的,甚至的觉得屈辱的、不堪的。这两个阶级是不能相容的,是做不到对等的,他不愿意舍弃自己的阶级,热脸贴冷屁股,委屈地做白玉婷那个阶级的最底层,他更做不到让白玉婷所在的阶级接受他所在的阶级,这是两个水火不相容的阶级,而他们是这两个阶级的代表,他们注定不是一路人。
她要跟他学唱戏,要当他的徒弟,要下海。他只当她是小姐闹着玩,一时新鲜感作祟罢了。
后来,白玉婷眼波流转,走到正在后台卸妆的名角万筱菊身边,温柔地对他耳语了几句,把他骗到了自己的房间。
万筱菊从白玉婷房间出来,紧张得汗如雨下,又正好撞上了白景琦,他一边擦汗,一边惊慌失措地说:“不敢当,实在不敢当啊!惭愧惭愧!”
在那个注重女子贞洁的年代,白玉婷竟然把一个男子诓骗到自己的房间,这是何等的疯狂。她对万筱菊的“爱”近乎执着,已然变成了一个彻彻底底的疯子。
疯子做任何事情都不需要理由,所有人都有成为疯子的可能,他要么已经是疯子,要么就是在等待那个值得让他成为疯子的人。白玉婷已经彻底疯了,万筱菊就是那个让她疯的人。
万筱菊从她房间里跑出来时的惊慌失措,是惊讶于白玉婷的“疯子”行为,一个闺阁女子,怎能如此不顾贞洁?一个大宅门的千金,怎能这般败坏门风?
她爱他轰轰烈烈最疯狂,她的梦狠狠碎过却不会忘。她爱他跌跌撞撞到绝望,她的心深深地伤过却不会忘。一再被万筱菊拒绝,白景琦亲自上门提亲仍然被拒,她还是一如既往地、疯狂地追着万筱菊。
一个女人,白玉婷对万筱菊的爱,卑微到了尘埃里,她宁愿当侍妾,甚至是当一个丫鬟,伺候在他的身边,只要能时时刻刻看见他,陪着他。
没得到的时候,可以说当丫鬟,可真的要是嫁给了万筱菊当侍妾,柴米油盐度日,万筱菊的原配以及万筱菊的孩子又不是隐形人,他们的存在就是白玉婷眼中的沙子。除了万筱菊,谁都不嫁的白玉婷,那样的执着,那样的倔强,那样的纯粹,她的眼里断然是不能揉沙子的。
到那时,万家必定鸡犬不宁,一团糟。
一边是自己的妻子和儿子,一边是白玉婷,万筱菊不能做到让两边和谐相处,他也不能扔下自己的妻子和孩子。可一旦,他要是偏向了自己的妻子和儿子,白玉婷当初对自己的那份迷恋有多深,她日积月累的怨恨就有多深。她心中的怨恨越深,越得不到万筱菊的偏心与疼爱,积累的失望就越多,甚至最后绝望至极,她一定会爆发出那份怨恨的。
一旦到了那个时候,她当初追求得越疯狂,现在爆发得就越厉害,她一定会疯狂得让万家永无宁日,甚至让万筱菊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万筱菊只是个普通人,他经不起这般折腾。
白玉婷迷上了万筱菊,只要是万筱菊的戏,她每演比看,只要万筱菊的戏一完,她立马就起堂。
万筱菊的戏她一场不落,每每万筱菊下台,她也就退场了,台上万筱菊的嬉笑怒骂,牵动着台下白玉婷的每一根神经,随着他哭、陪着他笑,听到动情处潸然落泪,大把大把地往台上撒珠宝,嘴里深情地喊着“万筱菊”。只为求得他的一个眼神。
可在万筱菊看来,她是看不起自己的。
他虽然是戏子,可往台上大把大把地撒金银珠宝,是什么意思?是打发小丑吗?是给钱财就能让他唱戏供有钱的大户人家取乐吗?他不仅觉得白玉婷看不起自己,甚至还觉得有些耻辱。
打着迷恋自己、喜欢自己的戏的名号,可做的却不是尊重自己的行为。她如果真的欢喜自己,真的崇拜自己,就不应该当众向自己的台子上撒金银珠宝,应该尊重他,尊重他的戏。他虽然是戏子,可弯下腰捡起来的金银珠宝已然不再是金银珠宝,仿佛捡起来的是自己的尊严和自尊心,捡起来又有什么用,已经被践踏了一地。
白玉婷曾经问过他:“听见我叫好了吗?”
他是这样回答的:
那还听不见,数你叫得近,数七老爷叫得响堂,金少山说得好,只要一声叫好,前后台就都知道七老爷来了,敢情,他叫的好啊全在根节上,他是内行。
言外之意是什么?
白玉婷是不懂戏的,还叫得那么不亦乐乎,还说什么崇拜自己,要当自己的徒弟,如果真的崇拜,真的喜欢唱戏,那应该多多少少会一些吧。说白景琦是内行,不就是说白玉婷是外行吗?
他又怎么会爱上一个看不起自己的女子呢?
女人最好的保养品是爱情。而女人最怕的毒药,是失恋。既然有了爱情,就难免会失恋。就像好的保养品也会过期。所以爱情再好,也只是外用的,只能维系你一段时间的心情。而人真正能依靠的,唯有内心的强大。爱情虽好,却伤心。坚强难得,却定心。与其信爱,不如信自己。
白玉婷就做得很好,她生出了自己的枝干,得不到就不再纠缠,既然他不愿意,就和他的相片结婚,过好自己精彩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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