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山佳

5月9日，表演艺术家秦怡以百岁寿星的人设，挥别这个世界。在她生前，回忆往昔，提及她与夫君金焰分居三十年的婚姻，很是坦率：金焰73岁离别人世，如果他与前妻王人美生活在一起，也许会长寿……

金焰食堂（金焰和秦怡的第三者秦文）

人生没有如果，王人美在她的回忆录《我的成名与不幸》中，也曾开门见山地直抒胸臆：与金焰生活的那些年，是我最快乐的日子……

01

王人美，1914年12月出生在湖南长沙。手足十人，上有五个哥哥，四个姐姐，她是老小。老爸王正枢，曾在湖南第一师范担任数学老师，毛公是他的学生。王人美的大哥王人旋，与毛公还是同学，解放前曾经做到国防部军需储备司少将司长。二哥王人艺，是聂耳的小提琴老师，解放后是上海音乐学院管弦系教授。

在王人美7岁时，老妈因脑溢血突然病故；12岁时，老爸又被马蜂蛰到，因伤口化脓感染而离开人世。从此，王人美就跟着兄姐们一起生活。

1927年，王人美进入由黎锦晖创办的美美女校学习歌舞。说起黎锦晖的大哥黎锦熙，当年也在湖南第一师范任教，毛公正是他得意的学生。

王人美进步很快，很快进入联华歌舞班。凭借自己超强的实力，她很快成为班里的四大天王之首，其他三位是黎莉莉、薛玲仙和胡笳。用现在的话说，王人美绝对是一枚辣妹级别的新女性。

02

1931年冬，导演孙瑜拍摄电影《野玫瑰》。女主角小凤，孙导选择了王人美，而男主角江波，正由金焰担纲。

相较而言，以前银幕上的明星大多是一种病态美，搔首弄姿、忸怩作态，而王人美一亮相，就以她清新、活泼的姿态，征服了观众。她与金焰，也成为当时上海滩最受欢迎的银幕CP。那年，王人美17岁，金焰21岁。

其实，王人美与金焰，早已相识。虽说金焰，人称电影皇帝，收到的情书不计其数，但他经常来歌舞团找王人美。这次在《野玫瑰》中的合作，让两人更加了解，很快就从银幕CP成为生活中的恋人。

金焰特别欣赏王人美的纯洁朴实、泼辣大胆，只要有她在，到处洋溢着其爽朗的笑声。两情相悦，志趣相投，王人美与金焰都深深沉醉到热恋中。

情到深处，王人美与金焰决定结婚。但王人美的哥哥王人路坚决反对，他认为金焰是朝鲜人，妹妹决不能嫁给一个高丽人。这个理由未免牵强，但王人路却把反对的理由发表在《电声周刊》的杂志上。

王人美当然不会置之不理，而且还针锋相对把她的理由也登载在《电声周刊》上：虽然金焰没有中国国籍，但他有爱心，有独立的事业，因此宁可嫁给失去国家的亡国者，也不嫁给出卖国家的卖国贼。

总之一句话，我的婚姻我做主，金焰，我是嫁定了，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意。可见，那时的王人美，爱得深沉，爱得任性。

03

1934年1月1日，在联华影业的新年晚会上，当新年钟声敲响的时候，王人美与金焰掏出一个红色的绒牌，挂在自己的钮扣上，经孙瑜导演宣布，两人结婚。顿时，人群中一片欢呼。就这样，王人美把自己简朴地嫁了。

没想到，联华影业跟王人美解除了合同，理由却是女明星一旦结婚，影迷数量会大大减少。一句话，不能创造更多的经济价值，就得走人。在这样的情形下，王人美还是坚持完成了电影《渔光曲》的拍摄。

1934年，影片公映，在上海引起轰动。王人美朴实无华的表演，将”小猫“这个渔家女角色，塑造得惟妙惟肖。最给力的是，此片还在莫斯科拿到了一个荣誉奖，这可是我国第一部在国际上获奖的影片。王人美，由此得到了一个”野猫“的雅号，并一举成为一线红星，各大影业公司纷纷找她签约。

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按理说，王人美应趁热打铁，多拍几部片子，奠定自己的巨星地位。但王人美不为所动，而是全身心地投入到全职太太的角色中。

在王人美内心，她认为金焰比她进步，于是由衷地相信金焰，她很愿意听从他的安排。

金焰喜欢打猎，王人美就陪他一起去；金焰爱好游泳，两人就一同前行，总之，夫唱妇随，志同道合。但昔日的朋友们都笑着调侃，王人美从野猫变成了家猫。

04

婚后，王人美很快怀孕了，也许是年纪小，她照常打球、游泳，这下动了胎气，住进了医院。此时的金焰，正在江苏外景地拍摄电影《大路》。这部片子，金焰下了很大功夫，后来成为他的代表作之一。

一天，金焰向导演孙瑜请假，他要回上海探望住院的妻子。当金焰赶到时，此时的王人美就要临产。金焰没有丝毫休息，就开始照顾妻子。但一天过后，金焰就对王人美说：”我不能久留，还得赶回外景地拍戏。“

要知道，生育是女人要过的鬼门关，王人美多么希望金焰能握紧她的手，陪在她身边，与她一起迎接孩子的到来。但此时的她，被临产前的阵痛折磨着，但还是向丈夫挤出了一个微笑，放他走了。

王人美生下儿子后，金焰拍戏归来，他将妻子搂在怀里，一起庆祝孩子的降临。可惜孩子是个早产儿，在八天后夭折。

这个巨大打击，令王人美一下失控，她禁不住说了很多狠话埋怨金焰。说实话，孩子的死，金焰负有责任。你在外拍戏，自顾不暇，就应找个靠谱的人来照顾产妇与孩子。毕竟，尽人事，知天命，做到自己应做的本分，其他的就交给老天吧。现在，只能徒呼奈何。

从此，孩子的夭折，成为王人美与金焰不能越过的一道坎。每每提及，话赶话，无非都是我是人非，渐渐地，夫妻间感情出现了裂痕。

其实，金焰完全可以换位思考王人美的心情，两人调整好情绪之后，可以再生一个。孩子是上天派来的天使，完全可以弥补从前失去儿子的痛。但时不我待，1937年抗战爆发了。

05

日本人多次找到金焰，要求到他参加日本电影的拍摄。但金焰哪肯啊，他父亲就是被日本特务陷害身亡的。于是1938年，在朋友的帮助下，金焰夫妇前往香港。

香港沦陷后，王人美与金焰回到内地。金焰在重庆参加了中华剧社，而王人美参加了大鹏剧社。大鹏剧社倒闭，王人美就应聘美军在昆明物资处的英文打字员。

战争时期，找工作不易，养家糊口更是不易。王人美能放下身段，成为职业女性，应是可喜可贺的一件事。但在金焰看来，男主外，女主内，天经地义。你要出去工作，那么置我的脸面于何处？

金焰的大男子主义，实在让王人美吃不消。自己赚钱自己买花戴，有什么不好？干嘛非得听你的？再说听你的话，孩子都没了，那又怎么说呢？王人美翻起了小账，金焰无言以对。两地分居、矛盾重重的日子，让王人美与金焰都深感痛苦。当爱已成往事，分手只能是最终的结局。

1945年，金焰向王人美提出离婚。王人美点头同意，既然不能相濡以沫，那就相忘于江湖。话虽这么说，但王人美足足消沉了十年。她曾对好友黎莉莉坦言：“金焰离我而去，我除了失落，整个心灵就像落入大海的石头一样，难以回归。脑海里只留下了一份无可奈何的惆怅与伤感，心中的泪水将陪伴我的终生。”

1947年，金焰娶了秦怡，次年生下儿子金捷。而王人美直到离婚十年之后，才在1955年嫁给画家叶浅予。

叶浅予的前妻，是著名舞蹈家戴爱莲。只因戴爱莲后来爱上了年轻的同行，两人分手。其实，叶浅予依然爱着戴爱莲，就如同王人美依然爱着金焰一样。

王人美在回忆录中，说叶浅予是一个好画家，但不是一个好丈夫，家里什么事情都不管。其实，在她内心，一直拿叶浅予对标金焰。金焰，是一个全能型人才，文能舞台演戏，武能开枪打猎，还会做木工，织毛衣，样样精通。问世间，能有几个金焰？既然你嫁给了叶浅予，那就相互包容，相互妥协好了。

说时容易做时难，王人美见过了大海，还会在意小溪吗？这样说，或对大画家不敬。但站在叶浅予的一面，他这么评价此段婚姻：我们之间，世界观、人生观和生活习惯如此不同，竟至在日常生活中缺少共同语言，貌合神离30年，迫使我专心一意在事业上寄托感情。

1987年4月12日，王人美在北京病逝。在她内心，依然忘不了金焰，那个最特别的存在。巧合的是，王人美走的那年，与金焰一样，也是73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