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少聪来到609房间的门口,他伸出手来,弯曲着食指,正要敲门。
门突然开了。
一身戎装的田文水站在门口,黝黑的脸上,一双鹰隼般锋锐的眼睛通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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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秘书?”
“田处长,可正巧,您这是打算出去?”于少聪缓缓地放下手来,微微地笑了笑,问田文水。
“睡不着,打算楼下去走走……”田文水冷冷地说道,却侧过身来,让于少聪进了屋。
于少聪稍稍欠了欠身,不紧不慢地走了进来,一边走一边幽幽地说了一句。
“田处长下楼去走走,一个人散散步挺好,也最好是一个人……”
田文水心里咯噔一下,想必于少聪肯定是知道昨天他与李文松在花园散步交谈的事情了。
田文水没有接于少聪的话,随手关了门,淡淡地问道。
“于秘书是喝茶还是喝白兰地?”
于少聪缓缓走到会客厅,轻轻地坐了下来,指了指茶几上一杯泡着浓茶的玻璃杯子。
“田处长的茶定然不错,于某向田处长讨杯茶喝。”
田文水走到套房的小厨房里,给于少聪用同样的杯子泡了一杯龙井端了出来。
于少聪站起身,双手接过田文水手中的茶杯,微微笑了笑。
“田处长,您请坐。卑职前来传达戴局长的命令。”
田文水顿时身子一直,一个标准的立正姿势立在于少聪的面前。
“老田,你干什么呢,这没外人。”于少聪一只手端着杯子,一只手拍了拍田文水的肩膀,两人都坐了下来。
“老板让我通知你,专机五点起飞。”
田文水点了点头,又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这才三点十五分。
“我就不上去复命了,就陪着田处长喝喝茶,等到五点,不知道田处长是否收留我……”于少聪轻轻地抿了一口茶,眼神瞟了瞟坐在侧边沙发上的田文水。
田文水一脸木讷,沉声说道:“我本就睡不着,还打算下去走走,既然于秘书来了,咱们都别睡了,等着出发吧。”
于少聪慢慢地把被子放在茶几上,身体前倾,双手十指相扣,慢悠悠地说了一句。
“田处长真的决定随局长回南京……?”
于少聪偏着脑袋,一双神秘的眼睛盯着田文水黝黑的脸庞。
田文水通红的双眼默默地盯着茶几上冒着热气的龙井茶,沉思片刻,缓缓地点了点头。
“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于少聪一脸肃然,又轻声地说了一句。
“我知道你说的意思!”田文水郑重其事地回答道。
“还是有办法的……”于少聪静静地看着田文水,话只说了一半。
田文水黝黑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你的办法大概我也清楚。不过……”田文水也只说了一半。
于少聪的脸色变得冷峻,他的嘴角微微地抽了一下。
“不过。对你来说,这是唯一的机会!”
田文水慢慢地偏过头,一脸凝重。
“这是唯一的机会,却不止是我的,也是蒋家父子的,更是你的。”
“我的?”于少聪用深邃的眼神看着田文水,笑了笑。
“青鸾为了除掉反出组织的叛徒,谋划多年,眼看着这天要变了,若再不出手,只怕永无可能了。”田文水冷冷地看着于少聪。
于少聪的眼角微微地颤了颤,一双冷峻的眼睛盯着田文水没有说话。
“你就是青鸾的人!”田文水的话很冷,他的眼神更冷。
“你也是大公子的人,只是唯一让我疑惑的还是你的身份。你到底是受命青鸾卧底军统,还是大公子派你潜伏进了青鸾。”
田文水的眼神愈发的尖锐,依然是一脸的木讷。
“你们的手段真的很高明,这个局,既可除掉青鸾最大的两个叛徒,又可以将羽翼渐丰的杜家兄弟扼杀在上海滩。”
“两个叛徒?”于少聪突然冷冷地问了一句,眼神里却并没有半点惊讶的神情。
田文水看了看他,微微地笑了笑。
“一个就住在楼上,另外一个嘛……,你认为丁默村拿到了许常山手里的那些东西,不会要了他的命?”
于少聪伸出手来,轻轻地端起茶几上的茶杯,又淡淡地抿了一口。
茶很苦,不是因为茶叶放得多了点。
田文水又淡淡地说道。
“明天,楼上的那位一旦离开了北平,马汉山自然也是活不成的。马汉山的死让各方都很满意,这个人留不得。他现在唯一的价值,就是他的死!”
于少聪端着杯子的手有些微微的发抖,茶杯里平静的茶水甚至荡起了圈圈涟漪。
“马汉山的死,必然会引起大公子、叶秀峰等高层对北平站的彻查,查来查去,你我是知道结果的,一定会牵扯到上海,那是局座起家的地方。”
于少聪的眼神愈发的冷峻,紧闭着嘴唇。
“大公子早就想着接收上海那块巨大的肥肉,现在战事正酣,国库里没钱,如果把江浙的财团捏在蒋家父子手中,那榨出的油足够五年开支。大公子正可借此事进入上海滩,要么收编杜家,要么打掉他……”
突然,于少聪把杯子放在了茶几上,清脆的一声碰响打断了田文水的话。
“田处长说的这些,我一个秘书是听不懂的。”
于少聪忽然笑了笑,默默地看着田文水。
田文水也是冷冷地一笑。
“秘书?田某倒想知道你是谁的秘书?只怕你是大公子的智囊吧?青鸾的人不愧个个都是人中龙凤,才智俱佳。只是……”
“只是什么?”于少聪笑了笑,“只是卿本佳人,奈何为贼?”
田文水冷冷地看着于少聪,不再说下去,他终于确定。
于少聪就是青鸾的人,他不但潜伏在了戴雨浓的身边,甚至已经打入到了国民党最高决策层。
掠商富库,以资军用。大公子的这步棋就是于少聪谋划的。
田文水叹了口气,缓缓地说道。
“凭于秘书的才情、智慧,早晚必成大器,又何必委身于贼,藏身暗处?青鸾这个组织早晚是要亡的……”
于少聪突然哈哈地笑了两声,轻轻地搓了搓双手,突然一脸正色地看着田文水。
“谁知道呢?除了你……,即使你知道,又能如何?谁又会相信一个共产党的叛徒?或者说,谁又会相信一个共产党……”
田文水眼神凝重,静静地看着于少聪。
对手,这是个对手。
“你上了这趟专机,你就没打算再下来,你可以在飞机上把这些秘密都告诉局座。”于少聪又笑了笑。
“不过,我还是有一事不明白,田处长是怎么知道这些的?你就不担心我会对您不利,或者拿刘玉书威胁您?”
田文水看着于少聪带着诡异微笑的脸,冷冷地说道。
“你不要小看了马汉山,他知道的远比你想象的要多得多……”
于少聪顿时明白了,想不到马汉山也是高人,这些事情定是马汉山告诉了田文水,他极有可能为了获得田文水对他的支持和护佑,把这些秘密告诉了他。
只是,马汉山又是如何得知的?
难道,难道他也是青鸾的人?
于少聪的眉头皱了皱,这个答案只有马汉山才知道,他突然有种冲动,想跑上楼去找马汉山问个清楚。
“玉书的事,还望于秘书周旋、保全。”田文水突然向于少聪拱了拱手,一脸真诚地说道。
“要保全一个共产党,难啦……”
于少聪幽幽地说道,伸出手去端起了那杯茶。
“谁知道呢?”田文水用凌厉的眼神盯着于少聪。
“楼上的人都知道!”于少聪指了指天花板。
“局座和金秀兰?”
“还有另外一个房间的人,明天也会知道!”于少聪又指了指。
田文水知道他说的是马汉山和叶队长。
田文水木讷的脸上突然涌起一丝诡异的笑容。
“他们都死了,就谁也不知道了……”
于少聪脸上微微的一惊。
“你真的下定了决心?为了她,真的值得吗?”
田文水默默地点了点头,缓缓地说道。
“借用你们青鸾最为推崇的一句话……”
于少聪一脸正色,低沉地说道。
“做正确的事情!”
田文水笑了笑,笑容显得有些悲怆,他知道于少聪说的那个她是谁,其实只有他自己清楚,于少聪说的那个“她”,不单单是指女儿刘玉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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