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师傅老是不在家，人闲没钱嘴又馋的魏山石连个混吃混喝的地方都没有。连着几日走到师傅的住处偷偷张望，见出来遛弯的都是师娘，师娘前面是迈着六亲不认步伐、趾高气昂且狐假虎威的泰迪。泰迪似乎觉察到了熟悉的味道，身子扭来扭去、头抬来抬去四处搜寻——魏山石觉得还是不招惹，赶紧溜的好。因为一旦让泰迪逮住，不但讨不着酒吃，说不定还得搭上两只看望师娘的烧鸡。

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是什么意思）

今天是个好日子，暖洋洋的，金风送爽，魏山石决定去找师傅。他从来不和师傅电话约，都是随机碰，这样见了才有味道，各自欢喜。

一路绿树，鲜花盛开。紫薇花一簇簇的，太阳花一盆盆的，尤其是桂花树，金灿灿的，暗香十里。街上人来人往，歌来歌往。

一首歌好听，不由自主不知不觉往耳朵里钻，于是便认真仔细地听起来：

“远方的山边有一朵白云

白云的深处流着一条小溪

小溪的里面住着一只金鱼

金鱼的每天就是游来游去

小溪的隔壁有一座庙宇

庙宇的大堂摆着一个神几

神几的上面住着一只木鱼

木鱼的每天都是敲来敲去”

接下来就是好时光匆匆过你敲来敲去敲什么？风无情浪汹涌你游来游去游什么？明天的幸福总要靠今天修，风花雪月要看透才解脱。

哇，好词。魏山石为啥这几天急着见师傅呐？除了打打牙祭这个最重要的大事之外，还有一芝麻小的小事要请教，那就是什么是“禅石”。这歌听着很舒心，话说得很有深意，这不就是所谓的禅意吗？

鱼在水里自个儿游来游去，悠哉悠哉，无所事事，半醉半醒。

小和尚敲木鱼敲来敲去，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敲完就吃，吃完就睡。比我幸福多了！

在一水果摊，摸了摸口袋，就几两碎银子。昨天刚花了几千两银子买石头。说也怪了，买石头从不心疼，也不觉得钱少。买些水果反而觉得一分钱难倒英雄汉。捡石人靠辛苦捡石头顺便捡快乐；我是秀才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只能花钱买石头顺便买快乐。当下只买了几串新鲜的葡萄、几斤冬枣，看师傅去。

师傅恰好在家。他刚从千佛山回来，正在摘帽脱衣，洗脸刮胡子。泰迪麻溜地从另一个房间里跑出来，兴奋地跳了起来，前爪不住地扒我的腿——意思是我可逮住你了！

“来了？”师傅边拿毛巾搽脸擦脸边招呼我。

我突然发现师傅老了，满脸皱纹，两鬓斑白。师娘一看我来了，招呼了一声就出去买菜了——老规矩：得整俩菜招待一下。

我问师傅，玩石人常常会提到禅石，那什么才叫禅石呢？

师傅低头忙活着沏茶没直接回答我，倒完水才抬起头来问我“有几天没喝酒了？”“好几天了”“我这里还有几瓶存了十几年的好酒，想喝不？”“太好了！想喝。”师傅满脸笑开了花：“这就是馋！”

师傅接着讲到：并不是像佛、像罗汉、像道士、像孔子老子等的石头就是禅石，也不是能看到了世外桃源，让人心情变愉悦的石头就是禅石。只有那些既能让你用慧眼悟出事理，又能影响你改变行为的石头，才可以称为禅石。两者缺一不可。能悟出事理的只能叫好石头；悟出的事理又能影响你并改变你的日常行为的才叫禅石！这就是人们常说的物我相知，知行合一。

我恍然大悟！我一直以为形似佛，韵如禅，美如景的石头就是禅石。原来只是那些影响了你的想法并改变了你行为的石头才是真正的禅石！禅石不仅是石本身，还有欣赏它并被它改变的人，合二为一，才是有生命的禅石。

师傅，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不是也可以这样说：

如果石是安静沉稳的，拥有和品赏这石头的人生活中就要为人稳重厚道，遇事不急不躁，静观其变，趋利避害？

如果石是坚毅勇敢的，爱石人就能做到临危不惧，承担责任敢作敢当？

如果石是谦逊谨慎的，爱石人就能虚怀若谷，事事懂规矩，不骄不躁？

如果石是大美的，爱石人就能身心放下，做到断、舍、离，悠然一生？

是这样的！师傅不断地点头，离开人的变化而只谈石，非禅也。

金鱼游来游去游什么？游的是感知境地的变化；木鱼敲来敲去敲什么？敲的是觉察细微声音的变化。禅心就是要专注于一处而发生变化，这就是禅啊。

……

茶几旁趴着的泰迪好像睡着了。师娘早已把买回的菜烧好端了上来——一盘红油拌猪耳，一盘现炸肉耦合，一盘辣椒炒芸豆，一盘老卤酱牛肉。

“开饭啦！”师娘一边去拿碗筷一边下懿旨。狗儿竖起了耳朵，一激灵站了起来。

来，喝酒吃饭，吃饭喝酒！

——2022.9.18魏山石于午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