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省王生，早行。遇一男子，白衣素冠，眉清目秀。男子瞩目王生，良久，乃曰：“君之脾胃，已生癌变，不治将益深。”生大惧。男子以名片示之，曰：“吾乃湘省创伤急救医学中心副主任刘翔峰也，现供职于湘雅医院，有妙手回春、起死回生之术，可解君之忧。”

翌日，王生携重金前往湘雅医院。但见殿宇高大，雄伟富丽。惊异之际，一黑衣侍者，虎首人身，引入一堂。堂下两碣东西立。一云“虎虎生威迎新年”，一云“手术室里全是钱”。历阶而进，见堂上一匾。大书“人间地狱”。

堂中手术数台，正在施行：敲骨吸髓，开膛破肚，切肠割肾，刮骨疗毒。患者鬼哭狼嚎，惨不忍睹。刘端坐堂上，面目狰狞，杀气腾腾，指手画脚，颐指气使。

刘端端（刘端雄）

期间，时有主刀医师前来请示：“一号患者肠道本无堵塞，奈何，奈何？”“切断好肠，以示患者！”“二号肾脏良好，并无发生癌变，如何处置？”“割除保存，重金出售，以他人坏肾搪塞可也。”“三号手术顺利，并无出现大出血，如何增手术费用？”“以备用狗血喷洒身体，以此要挟，家属定当就范。”……

生骇极，欲退却。刘已睹，强索其金，推入一室。刘挥手之间，四小矮人从不同部位，入生体内。顿觉撕心裂肺，疼痛难忍。俄而，小矮人突肤而出，带出四块血肉。刘曰：“君之脾胃癌变已除，可出院也。”

王生归家，记忆尽失，仅记曾经刘治病。不久，病入膏肓。一日，徘徊门外，遇一道士，顾生而愕。问：“何所遇？”答曰：“无之。”道士曰：“君身邪气萦绕，何言无？”强讯之，生以曾经湘省刘某治病答之。

道士随生，至湘雅医院，逾垣入。至一室前，蹑足而窗窥之，见一狞鬼，面姣好，齿巉巉如锯。铺人皮于榻上，执笔以绘之。已而掷笔，举皮，如振衣状，披于身，遂化为男子。白衣素冠，美若天使。

道士曰：“此刘某也。”破窗而入，仗木剑，大呼：“孽障，何逃人间？”刘某惶遽欲遁。道士逐击之。刘某扑地，人皮划然而脱。化为厉鬼，卧嗥如猪。道士以木剑枭其首，身化浓烟。道士置烟于葫芦，塞口入囊。卷人皮，亦囊之。

旁有一密室，堆积金银无数，皆刘某强取豪夺于患者也。尽散之于受害之家，道士飘然而去。王生寻病终。

异史氏曰：人间何世？清平世界，竟有鬼魅横行！“愚哉世人，明明屠夫，以为天使，倾家荡产而贿之，冀减病痛消灾。熟料旧病不去，又添新疾，人财两空，苦上加苦，哀哉！”

天道好还，无往不复，刘某恶贯满盈，真衣冠禽兽！枭首示众，亦罪有应得。然名曰悬壶济世，实乃祸国殃民之恶魔，尚逍遥法外者，有几人哉？